商秋惨遭嫌弃也不恼火,径直走过来给温渔摘针。他没注意到温渔已经醒了,替他把T恤重新放下来,收到反应后提醒:“别紧张,你躺会儿,给你推拿。”
思绪全没在这儿,温渔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继续装尸体。
刚才的话让他有点心酸,可能是他敏感了,时璨以前不也这样吗?只有心情好了才会显得脾气不错,其他时候都对别人爱答不理的。
但以前的时璨不会这么直接,也不会含糊其辞。
他向来有什么就说了。
温渔忍不住猜想这几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他浅薄的阅历与见识,大学几年虽然能让一个人性格和心态都有所变化,可绝不会是这样丧气的转变。时璨听上去仿佛对所有事都不感兴趣,陈千说他“不愿意进来”,同事的邀约他也没答应。
情理之中,但让人不安。
“歇好了吗?”商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现在给你按一下,可能第一回 有点儿不舒服,太用力了你就说,我轻一点。”
温渔闷声应:“嗯。”
商秋抬了个凳子坐在诊疗床前方,伸手按住了温渔后颈。他手法细致,力道适中,舒服得温渔眯起眼睛,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一次才是真正松懈,他半梦半醒地想,比针灸好点儿。
哪知没按几下,有个小护士从外面过来,站在门口敲了敲木板:“商医生,外面有位夏先生来了,说找你有事儿。”
“夏先生?”商秋没反应。
小护士:“嗯,他说他姓夏,你听了就知道了。”
“……他来干什么?”商秋的动作一顿,想起了那人是谁。他思考了片刻收回手,好似很无奈地叹气,“算了,我还是去看看。”
板凳拖动的声音嘎吱一下,接着脚步越走越远,就在温渔以为他暂且丢下自己的时候,商秋走到半截停了一拍,嘱咐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什么事,可能要一会儿才回来,时璨,你接手一下。”
时璨从角落里抬起头:“啊?”
商秋已经走了,他左顾右盼,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温渔:“……”
突然紧张。
呼吸变得急促,随着时璨放上来的手,温渔原本好不容易松懈的神经又绷紧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好直挺挺地趴着,恍惚自己已经没有半点隐藏。
他和时璨的少年时代没少肢体接触,互相搂抱也好,打闹也罢,都是玩笑般的亲昵。
而今境遇全然不同,温渔很难忽视落差带来的悬殊感。时璨落在他后颈的、肩膀的手,指尖的薄茧不再是因为篮球和抄笔记,他稳重了,也沉默了,光是站在那儿低着头的模样都让温渔心头有点儿发酸。
婚礼上都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连笑都不会了呢?
一直不打招呼,是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那天还好好的不是吗,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吸了吸鼻子,温渔喉咙难受,咳了两声。
“太重了?”时璨问他。
“没有。”温渔说,想偏过头看他,被按住了肩胛骨,只得没话找话,“你那天后来……怎么突然就走了?千儿还问你来着,我都没看见。”
时璨:“我那天下午加班。”
温渔说“哦”,又开始找不到话题,暗中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心道:“平时在公司训底下人不是挺厉害的吗,正到时候侃侃而谈就只会尬聊,有点用呢温渔?”
“不过你们应该玩得挺开心吧?”时璨轻声问了一句,头颈按过了,在他背上推,察觉到温渔绷紧的肌肉后拍了一下,“放松,你这样我怎么按?”
“……好。”温渔说,居然有点开心。
他想自己是太容易满足,能从那一下轻拍里品出两三分回忆。
时璨的力道比商秋要大一点,偶尔会弄得痛,温渔又想找他说话,不肯喊出声,只好忍着痛的时候,说出来就断断续续:“那天下午景行和我们去唱歌……唔,一桌人差不多都去……去了。不给面子,当场戳穿景行,说他唱歌难、难听。”
眼前只有光洁的地砖,温渔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有点委屈时璨一直不接茬。
他鼻子发酸,刚扎过针的地方又被下狠手推拿按摩,耳畔有许多人在聊天,惟独听不见他最想要听的那个声音。
“……你好歹给个反应,我找人聊天还能听见‘嗯’呢。”温渔笑着说,藏住苦涩。
时璨:“我在听,我……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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