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和长辈打交道的时候多,轻而易举得到了李老的喜爱,原本打算与时璨单独吃晚餐的计划也随之泡汤——李家老夫妻非要留他们吃饭
待到饭后,崔时璨帮李老把药材拿到隔壁怀德堂归位整理,温渔则陪着老人看了会儿电视,硬是等他孙子表演完,李老才放两个年轻人离开。
临走时李老把他们送到门口,千叮呤万嘱咐开车小心。
“李老师太热情了!”坐进车里,温渔忽然心有戚戚,“我第一次被他拿药的时候,他那个样儿……恨不得把我杀了。”
崔时璨在副驾驶上低头扣安全带,闻言没说话。
温渔看了眼他,又开手机瞧时间:“挺晚了,你想去哪儿吗?”
时璨说都行,温渔顺势说:“那咱们去市中心吧,听说今晚有大屏幕倒数,而且可能还有放气球。在美国的时候,大家都很看重新年,但我每年都不去。”
“为什么?”时璨问。
“刚出国那年朋友问我要不要去NY跨年,时代广场,倒数321。听起来很刺激,我想了想,觉得好麻烦,还是早点睡觉舒服。”温渔搓了搓手,把车内暖气打开,“第一年没去,后面习惯一个人,哪儿都不想去了。”
崔时璨若有所思,又问:“你以前的朋友,现在不联系吗?”
温渔:“有啊,只是大家有各自的生活,而且他们都很注重给我留私人空间,有时候太过注重了——我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是喜欢比较亲近的关系。”
时璨笑笑:“那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去倒数了?”
温渔脱口而出:“你又不是别人。”
车内音乐播到QUEEN的一首经典老歌,崔时璨捂着脸,吸了吸鼻子,没作答。温渔等了一会儿,暗觉自讨没趣,发动车子轻声问:“去吗?”
“行。”时璨答得很快也简洁,他看向车窗外,开了一条缝,冷风灌进来了。
温渔的车里没有车载香水,也许经年累月,被他常用的那股有点沉重的木质香熏入了每一寸空气,味道化不开,成了某种符号,在冬日夜里更显清冷。
他们开过熟悉的街道,晚上仿佛变了样子。
因为快新年了,行人也比往日多,越靠近市中心,温渔的车开得越慢,离市中心还有两条街的距离,前方突然交通管制,再不能往前走。
“堵车了。”温渔拍了把方向盘,去查路况,“新年人太多,防止发生事故不让人去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想去体验下节日氛围!”
时璨窝在副驾驶,片刻后眨了眨眼:“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他示意温渔给手机,重新设了导航。目的地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一点远,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
南方的都市大都有江河穿过,这一座城也不例外。河流把城市分为南北两岸,他们所在的北岸与繁华的南边相对,是滞后的代名词,如今本地的年轻人都爱往南边去,外来人口也大都落户新区,随着这两年开发老城区,虽有了起色,仍然陈旧灰败。
温渔记得再往北走一点,就是时璨以前的家。
他停了车——压根不用专程找车位,树下就没有几辆车停着——开门后有点冷,缩了下脖子,看时璨也下来,问他:“这边有什么?”
相比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涉足这一片的温渔,崔时璨比他自在。他看温渔锁了车,迫不及待地点烟,叼着那根细细的杨梅爆珠,含糊地说:“跟我走。”
“这个烟你一直抽?”温渔问,他组织了太久的语言,最后问出时轻描淡写。
“是啊。”时璨说。
往前走了十分钟,遇见沿河堤岸的一个缺口,崔时璨熟练地挤出去,打开手机电筒,在昏黄不清的路灯下给温渔照亮脚底的泥巴路。
“小心,这边陡。”他提醒,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最终伸出去。
温渔不明白,看向崔时璨没说话也没动。
黑暗里他看不见时璨的神情,只听见他说:“你抓住我。”
这道坡度不算抖,但时璨把他抓得很紧,他的手很冷,一块冰似的,温渔握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有了活人的触觉。温渔有所感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不敢想太多,担心最后失望,于是什么也没问。
走上平地时璨就把他放开了,手机灯光还照着脚下一小块地方。河岸远离马路和街道,偶尔一辆车开过,像在很高的天空飞驰。
除此之外温渔耳畔光剩下了流水声。
河岸边有粗糙的石料堆着,温渔和他选了一块石头坐,有点潮湿,他踢了脚小石子,看它跌进河水,激起一小片涟漪。
他的双眼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河面漂浮的灯光,对岸的林立高楼与闪烁霓虹忽然都变得不真实。温渔没有从这个角落看向自己生活的地方,河流像一道分界线,就这么轻易地隔离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璨在北边,而他在对岸,从小就这样。
“看到闪蓝光的高楼没?就是今天倒计时大屏幕的那一栋。”崔时璨指给他看,“他们在那边数。”
“你以前来过吗?”温渔问他,扭过头看他的轮廓也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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