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字画上都有滴落的血迹,秀娘回到陈家以后,还来书房走了一圈。
我抱了琴匆匆地跑了回去,调试了几下弦音,正要起调,秀娘却忽然阖了眼。
心突然紧了一下,我握着她的手,喊她:秀娘,秀娘,别睡。
她的手微微颤抖,手腕处脉搏还有力的起伏着,秀娘睁开眼,满眼都是温柔,她说:我没睡,要听你弹琴,怎么能睡觉。
陈奶奶叹气,别过身子,用手抹脸。
秀娘俏皮道:要是我听过的曲子,你就是在敷衍我,等我好了以后,定要罚你。
话一说多,她接不上气来,靠在那里缓缓地调整呼吸。我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应道:若是你听过的,怎么罚我都好。
秀娘脸上多了些红晕,她浅笑着,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就像上次一样,她就着桂花糕才喝下了药。
今天我也带了桂花糕,一会儿喝药时也吃一点,药就不那么苦了。
我起了调,抬头看她,秀娘偏着头看着我,仍是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在听。
心里安稳下来,音节一个一个地跳出来,这是很平缓的旋律,时而哀怨,时而活泼。秀娘的性格便是如此,平平静静,多的情绪只是偶尔浮现一点出来。
最后一个音从琴弦振颤间溢出来,我双手轻轻地覆上琴弦,余音便悄悄地消散开去。
视野里那只细白的手在这一瞬间倒了下去。我脑中发懵,感觉血液全往头上涌,瞪着双眼缓缓地抬头,视线经过她胸口的被褥,到她刚有些红润微翘的薄唇上,停在她合住的双眸上。
刚先不还没哭么,怎么脸上就有了泪痕?
我推开琴,不管它翻倒在地,不管它惊动了还在伤神的陈奶奶,握住秀娘的手,一片冰凉,是我的手在颤抖着,那手腕上的脉搏已经没了,鼻翼间也停了呼吸。
秀娘笑着,我问她:你不是还要起来罚我么,一个许诺我拖了四年多,不是该罚我么。她眼角最后一滴泪悄然滑落,跌落在我手上。
不会再有回答了。我揽过秀娘的肩,她不会再轻轻地颤一下,也不会再找个舒适的位置窝起来。她的一举一动,灵动的就像那只白猫,惹人欢心。
陈奶奶慌乱之下找来了那位还未离开的名医,他把了脉,摇头道:等不到了。
难道不是心病了却就能更快地好起来么,怎么竟成了秀娘的执念了呢。
我想我应该是解了秀娘的心病。
我想不通。原来爹拿棍棒敲在我身上的痛楚突然全都跑了出来,那时我并未爱过哪个人,现在这些痛楚全都聚在心口,那棍棒凌迟般地落下,把我的心击得粉碎。我抱着秀娘终于哭出声来,这具身子仅有的温度,慢慢消散的无影无踪。
秀娘喜爱的柳树,长高了,也壮了,柳枝垂下来,上面发着新叶的小芽,嫩绿嫩绿的。
我带回了那支蓝蝴蝶发簪,埋在柳树旁边,立了一块小小的碑,上面刻着,邹文妻,陈水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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