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
说完,刺客起身离去。朱利亚诺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也不想知道。刺客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不出卖自己,他想去哪儿都无所谓。年轻人爬上床,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瞪着发霉的天花板。他待在这座逼仄的小屋里,不知道外面的一切情况。昨天被刺客杀死的那伙追兵,想必已经被发现了吧。他们知道他逃向何处,他们很快就会来搜查下城区。昨夜逃亡时,许多人都见过他的脸,其中肯定有人记忆犹新,会把消息卖给总督,换取丰厚的奖赏。这间小屋马上就会暴露。他必须换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处!可是哪儿才是“安全”的地方呢?总督令下,整座城市都会与他为敌。辨清自己无辜之前,他就会首先丧命。除非离开梵内萨……但他能去哪儿呢?他没有别的亲朋好友可以依靠了。就算有,他怎知道他们不是费尔南多·因方松的同谋,或者是和表兄一样的叛徒,正等着他羊入虎口?比起那些分不清真心假意的亲戚,他倒是更愿意相信这个素不相识的缄默者。刺客若要出卖他,早就去城卫队通风报信了,哪会帮助他。但他心里又有些信不过刺客。父亲曾说过,与人交往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可他连刺客的面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样的人,当真可信吗?
黄昏时分,刺客回来了。他再度更换了面具和衣着,带回晚餐和一件连帽的黑色斗篷。朱利亚诺草草享用过简陋的晚餐,刺客命令他穿上斗篷。“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脸。”刺客说,粗鲁地拉起斗篷风帽,兜住朱利亚诺的头。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朱利亚诺抱怨。就算是为了遮挡面孔,也不可能拉得这么低!他撩起风帽,将其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保证自己至少能看清脚下的路。刺客对他的举动没发表什么意见。朱利亚诺不知他是否同意自己这么做,于是稍微撩起风帽边缘,望向刺客。
然后他吓得把风帽整个儿拉下来挡住眼睛。
刺客摘下了面具。
他的相貌远比朱利亚诺想象得要年轻和……英俊。朱利亚诺原以为他身手这样好,定是位饱经风霜的老练剑客,满脸不修边幅的胡茬,或许脸上还有几道狰狞刀疤。但刺客非常年轻,或许比朱利亚诺大不了几岁,白金色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配上他华丽的衣饰(虽然八成不是他自己的),说是个纨绔子弟也不为过。这样一个人应该出现在衣香鬓影的舞会上,朱利亚诺难以想象他竟会戴着面具行走在暗夜中,双手沾满猎物的鲜血。
他偷偷将风帽向上拽了拽,从布料边缘偷偷打量刺客。每当刺客发现他偷窥的目光,他便立刻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你……为什么不继续戴着面具?”
“对于我们将去的地方来说,那样很可疑。”刺客说。
“我们要去哪儿?”
“跟我来。”
刺客一马当先,朱利亚诺紧随其后。出门后,刺客将面具挂在门口的一根突出的钉子上。朱利亚诺不解地望着他。刺客耸耸肩:“意思是‘暂不使用,如有需要,尽管取走’。”
“其他的缄默者会到这儿来?”
“这是一种准备,和礼貌。”刺客说。
朱利亚诺一头雾水。不过刺客并不打算同他详细解释。他们再次进入杂乱肮脏却又乱中有序的窝棚之中。这回,他们路上没遇到什么人,然而朱利亚诺总觉得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在暗中窥伺他,即使他身披黑斗篷,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在那些机警的目光之下也无所遁形。朱利亚诺忍不住快走几步,紧紧跟住刺客,甚至胆怯地拽着刺客的衣角,像个生怕自己走失在陌生之地的孩童。
他们离开窝棚,走上下城区的一条街道。它布满泥泞,污臭不堪,与上城区整洁优美的大街有云泥之别,但好歹能供两辆马车并排行进,这在下城区已经算得上“富丽堂皇”了。街上开着几家破落的商铺,个个大门紧闭,还上了好几把锁,窗户中一片漆黑。然而其中却有一家店仍点着灯火,敞开大门,欢迎来客。门上挂着牌匾,写着“芳香汤剂”,旁边画着一个小瓶子,里面盛有粉色的液体。
“炼金术士的店铺?”朱利亚诺小声问。上城区也有炼金术士,出售香水、草药、蜥蜴牙齿挂件之类的玩意儿,但他们的店铺远比面前这家“芳香汤剂”美轮美奂得多。而且“芳香汤剂”闻起来没有一丝“芳香”,倒是有股隐隐约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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