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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他，如乌云移走的天上月亮，终于露出自己的脸。那是一张东方式古典美的脸。光洁的额头，纤秀的眉，眼睛里有星辰，鼻梁不是雕塑家高耸冷峻的笔法，而是一种圆润而自然的弧度，秀挺地撑起整个五官的中心。

只有头发、眼睛与嘴唇，带有西方式的美感。然而，那也是童话里才有的黑色头发，墨蓝眼睛，以及玫瑰般柔软的红色嘴唇。

长相的东西方集大成者，说的就是他。

这个外表，的确适合当明星，他当年的选择没错。因为在欧美，他这个长相谈不上男人，只能演演妖冶的吸血鬼，精灵里的小王子。

还在胡思乱想着，他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姜丹尼尔。”

“什么？”很快，我反应过来，是在说那个退出组合的第一名。第一名的名字叫丹尼尔·姜。

他慢慢抬起手，撑住脸，说：“在那里，我不叫默里，叫白亦荣。”

那里，大概指的是韩国。我默默点头，听他说下去。这是采访近一个小时以来，他少有的主动。

“白亦荣……从前，他笑着问过我这个名字的含义，我解释说，亦荣是再次枯荣的意思，说明流年转变，光阴流转，说到底，什么都会变。而他，皱了皱脸，又朝我露出笑容，说没关系，你在我眼里，到老了都不会变，亦荣。

“……笑起来傻乎乎的他。那时候我就很奇怪，这个人还是台上跳舞动荡无数女人心的帅气男人吗……”

他说着说着，嘴角牵起来，像是要笑。然而没有成功，他的嘴角又垂了下去。

传闻都在说，默里从来不笑。他那么符合美的标准，却不笑。在从前的明星视频，十二个男孩里，他只要一笑，总能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他说这些，还是英文。那种温柔又悲伤的语气，已经不是诗人读情诗的缱绻，而是诗人在爱人坟墓前的悼念。

记者的敏锐直觉，令我捉到事情的关键。眼看这糟糕的新闻居然要成功，我大胆问道：“看来你们的关系如传闻中那般亲密。这就是他退团的原因吧？”

在搜查资料的时候，我在网络上找了些传闻，但不那么可靠所以放弃。可现在看来，也许真的有这么回事。

“不……”他摇了摇头，说，“更为复杂。可是，我也有错。”

“丹尼尔他……是很好很好的男孩。”说到这，他语气更加地低，低到空气与尘埃里去。

“他……是我的哥哥、朋友、老师，以及……恋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说到最后时，表情悲伤。

“这是你不再有笑容的原因？”我问道，觉得这篇报道写出来肯定会大热。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我答应过他。”

“什么？”

“我答应过他，从他离开，直到他回来，我的生命里，就只有永恒的冬天。他没有同意。他当然不会同意，他希望每个认识的人都幸福快乐，哪怕他们曾经无意有意伤害了他。可是他这个傻瓜，还是会对朋友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如既往地。”

“他说过等我，说我们亦荣我的小白笑起来最好看了，要记得笑啊。可是，他离开以后，只剩下冬日永存。寒冷的冬日，眼泪会冻结，何况笑容。”

我捏着录音笔记录着他的喃喃低语，有些担心录音笔的内存不够。然后他突然一抬头，直视着我，问：“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自然是愿意的。记者的职业身份，让我对这个年轻男人的过去很感兴趣。

这个年轻男人不叫默里，叫白亦荣时，作为所谓的偶像明星，在舞台上笑容明亮，举止温和，是个区别于西方少年的内敛人物。这样一个人物，起初我没什么兴趣，但是在查探他过往资料时，我发现了一段视频。

是一场属于他们的演唱会结束，在场粉丝拍摄的手机视频。

十二个男孩里，白亦荣站在人堆里，那位丹尼尔越过几个人找到了他，伸出胳膊从后面搂住他脖颈，把他往自己怀里带。白洺潮挣扎着，始终带着笑。然后，那丹尼尔凑近他，狠狠在他后面的脖颈处吻了一下。

在场的粉丝开始尖叫。而白亦荣明显愣了一下，在丹尼尔的摆弄下才转过身，二人正面直视彼此。

他愣愣地看着丹尼尔，丹尼尔笑得很坦然，很明朗。

最后，白亦荣也笑了一下，一下扑过去抱丹尼尔，长手长脚裹在他身上。丹尼尔笑得灿烂，抱住他的腰，在舞台上转圈圈。

就是那一瞬间的笑容，我反复观看了十来遍。他的笑容，是所有诗人歌颂的青春之美。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神情忧郁，已经失去了笑容。这个过程令人感伤，也令我十分感兴趣。如果写出来，一定值得大书特书。

最后，我点点头。

这个年轻男人开了口，说：“那时候，我距离十八岁还有两个月……”

☆、第 2 章

首尔冬日的寒峭还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