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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辉从地上爬起身，恰好就看到秋凉蹲坐在沙发前舔嘴唇的模样。分明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张毛蓬蓬熊脸，但他仿佛从上面看到了从未看过的一脸满足欢喜，这让他不自禁就是一怔。

是从什么时候起？崽儿好像越来越喜欢搞小动作，仿佛就是从这几天开始的吧？唔！不对，以前这货明明更凶残，早上刚睁眼，就让他舔得一脸一身的情况比比皆是。

轻度洁癖让董小辉对秋凉过往的“行凶”过程记忆犹新，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多想，最多只是有些无奈。崽儿就是恃萌横行，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但是自己惯出来的熊，被舔掉一层皮也得认不是？

所以，不是崽儿变了，是自己变了吗？

认识到这一点的董小辉猛然就是一惊，但旋即就醒悟过来，心想是啊，我当然要变，能不变吗？从前的崽儿是熊，现在的崽儿可是人来的，这两者之间差异巨大，我的心态当然会转变。但麻烦的是，崽儿的心态好像没有转变，呃……既然是灵魂重生，那从头到尾他就都是人，思想自然不用转变。这样说来，我改变是对的，他不变也是对的，那到底错在哪里呢？如果没有错，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怜学霸级的人物，就这样把自己绕了进去。其实心里未必是不明白，毕竟也不是完全纯情懵懂的男孩，但董小辉就是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或许是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那份刻意的逃避，所以越发不敢深想，只能以“崽儿习惯了对我的依赖”为借口，把自己糊弄过去，做人嘛，有时候就是要糊涂点，难得糊涂。

他这里想着心事，不远处做好了“来追我啊”准备的秋凉就有些麻了爪子，心想糟糕，小辉是不是怀疑什么了？让你忍不住，这下好，万一露馅儿，他誓死不从怎么办？我肯定不敢真的强上啊，那还怎么掰弯他？

这一紧张，后腿就忍不住在沙发腿上开始蹭，也是因为紧张，完全忘了五根锋利的爪尖还露在外面，只听一阵“哧啦哧啦”声响，等董小辉从声音中回过神，再看沙发，好嘛，红木腿的烤漆已经被抓的斑驳破碎，露出里面实木的痕迹。

“崽儿！你这混账家伙。”

董小辉差点儿没昏过去，什么心思都没了，连忙抢上前去，而秋凉回头一看，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可知道董小辉对这一组红木沙发的宝贝，于是想也不想就往楼上逃去。

一边逃一边还忍不住回头看，就见董小辉心疼的抚摸着红木沙发的腿儿，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这货心中越发不安，忽然前爪一滑，他刚要稳住身形，心中却突地一动，于是散去所有真气劲道，整头熊“嗯嗯”叫着滑下实木楼梯，结结实实摔到地上。

“崽儿。”

董小辉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沙发腿，飞奔而至，费力抱起趴在地上直哼哼的大熊翻了个身，紧张地替他检查着，一边急切问道：“有没有事？摔坏哪里没有？你是天才修真者不是吗？怎么还会摔倒……”

声音戛然而止，董小辉终于从关心则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由气得一推庞大熊身：“骗我很好玩儿吗？就这样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崽儿……阿凉，你是人，又不是熊，你能不能不要总侮辱我的智商？”

一边说着，就生气的站起身来，转身往卧室走去。心想着这是个好机会，让崽儿，哦不，阿凉和自己保持一点距离，不要那么亲密，等到他习惯就好了。虽然这时间可能要好多天甚至一两个月，但为了不让他走上邪路，这是必须要坚持的。

“嗯嗯！”

意识到董小辉真生气的秋凉也慌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连无往不利的熊形都失去作用，于是连忙跑过来，坐在地板上抱住董小辉的腿不肯松开，连人话都不说了，只“嗯嗯嗯”的叫着，企图用国宝的软萌叫声击破饲主心防。

从小听到大的叫声，以熊猫的年龄来说，秋凉还是一只亚成年的团子，虽然已经和成年滚滚一样大，但是声音并没有完全成熟，还残余着一些小奶熊的萌音。

董小辉的心几乎是立刻就软了，恨不能转回身抱住团子揉搓一顿。只是，明知这样一来，就会前功尽弃，他又怎能放任自己的情感？如果连他都控制不住，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团子注意控制距离？

一念及此，董小辉硬起心肠，坚定地向卧室走去。

因为地板光滑，所以死死抱着他腿的秋凉被拖着滑行了十几米。直到门口，大熊察觉到他没有放弃的意思，更可怕的是，小辉连一句话都不肯说，这一次是真气的太厉害了吧。

想想也是：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仗着小辉对他的宠爱，越发贪得无厌。而小辉虽然性情温柔，但不代表他就完全没有脾气，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或许在他心里，已经产生了一点自卑不安的阴影。自己这个时候不但不照顾他的心情，反而为了那么一点鲜嫩豆腐就处处逗弄他。

是不是在小辉的心里，在知道自己身份后，这些恶作剧和逗弄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恶意捉弄欺辱？天地良心，他只是心中爱意难以抑制，所以有时候情不自禁了些，小辉说过，自己是他的命，其实他才是自己的命，而现在，自己还是他的命吗？

秋凉呆呆想着，两只熊臂无力地耷拉下来，看着董小辉走进卧室关上门，他垂着熊头慢慢走到楼梯前，坐在楼梯上，把熊头埋在熊腿间，开始在心里深刻反省。

一人一熊从相处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冷战”的情况，偌大房间一下子就安静的落针可闻。

第九十九章

董小辉坐在卧室地毯上, 侧耳听着外面动静。

他想着, 崽儿头一次被自己冷落，以他的脾气性情，肯定要大发雷霆, 客厅里的家具恐怕要遭一大劫。没办法，遭劫就遭劫吧, 反正也让那熊孩子祸祸遍了，大不了全换新的, 虽然有些舍不得, 但此举实乃不得不为之。

最后忍不住拽了一句文，董小辉苦笑一声，客厅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让他有些疑惑, 忍不住想起身出去看看。可刚站起来，就又坐了下去, 暗道不行, 再等等，再等等看。

就这样等了大概十五六分钟，董小辉实在等不下去了：秋凉迥异平常的举动让他越发不安，好在这时太阳已经落山，是该做晚饭的时候了, 正好有出去的借口。

于是推门出去，先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沙发, 电视柜，茶几等处看到那抹熟悉的黑白身影。

董小辉忍不住心里一紧，连忙紧走几步，再一看，就见黑白大熊坐在楼梯口，双爪抱着熊腿，熊头埋在腿间，从窗户射进来的夕阳余晖有一小半洒在他身上，为他拖出一道长长影子，格外透出一股落寞凄凉。

董小辉的心已经不是一紧，简直就像是被人一把揪起，还在上面捣了两拳似得，瞬间疼得几乎没法呼吸。

他想到追云子和朴尘子都说过：秋凉是个天才，在天元门的他因为缺少亲情，性格颇有些孤僻高傲，渡劫失败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心境缺失。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时，他虽然嚣张霸道依旧，身上却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矫情什么？就算两个大男人亲密些又怎么了？难道必定都是不纯洁的关系？董小辉啊董小辉，你斥责冯天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又何尝不是怀了份龌龊心思疑神疑鬼？崽儿……阿凉他从小缺的就是这份亲情，他把你当亲人，才如此亲密不是吗？就算有时候超出了一些界限，可正因为如此，才说明他是坦荡荡的赤子之心啊。反而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崽儿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却因为一点小事，这样伤他的心，你……你还是人吗？

秋凉听到了董小辉的脚步声，但他没敢作出反应，熊眼骨碌碌转了几圈，心中想着小辉消没消气？我应该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挽回在他心中的形象呢？是卖萌打滚？还是撒娇撒痴？还是痛哭流涕的真诚道歉？嗯，还是真诚道歉吧，一熊做事一熊当。但这话也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说，绝不能让小辉误会我是在用修真者高高在上的态度欺负他。

这样想着，正想抬头说话，就察觉到脚步声到了自己面前。

秋凉愕然抬头，就看见董小辉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两眼泪光闪烁，那双优美的手轻轻抚摸到他的蓬松大脸上，细微的声音中都带了颤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崽儿，我错了。”

秋凉的熊眼一瞬间瞪到极限，饶是他聪明绝顶，也实在反应不过来目前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