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上药用的力气加大了,再用力一点,只怕面前会捅进伤口。
路之和姚一一左一右钳住青年的两手,药水瓶飞了出去,再落到地上,咕噜噜咕噜噜旋转打滚。青年放大笑容,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脸颊上先出两个好看的酒窝。他嘴里一轮轮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其间夹杂友好的笑声。
“两位是不是三区来的呀?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呀?走路过来的还是骑马过来的呀?从地下来的还是从天上来的呀?地下来的话你们有没有碰见岩浆呀?天上来的话你们有没有撞到珠穆朗玛峰呀?玩得开不开心呀?还想不想留下来接着玩呀……”
第10章 chapter ten
青年拼命挣扎,屈膝在姚一的小腹上踢了一下;趁两人稍稍松了手,他挂着面具样式的假笑滑走了,转眼便闪到了五米之外的地方。在躲和追之间权衡了一番,姚一觉得放走个行凶失败的疯子不啻于给自己埋雷,于是伸手去抓那青年的领口,想着无论如何先把对方控制住再说。
青年脚步微错,避开姚一的手,再度后退。姚一低低“啧”了一声,遂放出匕首,让匕首直冲那家伙的腹部而去。然而,眼看着就要击中目标的匕首,被什么透明的东西隔挡住了,竟在硬物相撞的声音中回飞了几寸,随即落地。
“满口谎言的虚拟人,你们去死吧!”青年咬着字,恶狠狠地对着路之和姚一竖中指。
他话音刚落,阻拦匕首的无形屏障显了形:以那张单调的桌子为中心,空间里出现了一个肥皂泡模样的半虚半实的半球体;半球体上光芒流转,笼罩住了路之和姚一,将两人和球体外面的青年分隔开来。
姚一抄起匕首在屏障上一顿,球面完好无损,只荡出了石头落水一样的波纹。
“去死!”青年内心的深仇大恨许是酝酿了不只一天两天,此时吐出的每个字、每个诅咒都带着血。
路之用他惯常的、情绪莫辨的眼睛看着青年。现下青年的感觉,就是自以为成了征服者,想要把征服对象踩在脚下,却一脚踩空了的感觉。青年努力睁大眼,迎接他所以为的对方的挑衅,感到哪怕一个眨眼都是退缩的象征。
“你抓错人了。”路之用陈述句和陈述语调说。
青年的眼睛挣出了血丝,他笃定地说:“没抓错,你们这些可恶的虚拟人。”旋即他既像万分喜悦又像万分痛苦,紧紧抱住了头,情绪无处发泄,只张大嘴在原地转圈。路之这才看见他手上攥着迷你控制器之类的东西,此时激动之下他不小心摁到了另外的按键,立时,除半球体内部,所有空间,连带着那青年的轮廓都黑了下去。
姚一面有怒色,提起匕首又砸了几次;当他再次举起匕首的时候,动作凝住了,因为一束光正对着他的眼睛刺了进来。
路之和姚一退后了点,就着光线,辨出了手持电筒的青年。很快他们看到青年身边多了其他人,首先路面的是那黑衣中年男人,随后被光打亮的竟然是墨墨、繁老头和许易行。三人被黑衣男人的手下反剪住了双手,嘴里塞着布。
不用质疑,玻璃球里的人并不欢迎他们这些外来客。但路之目前想的不是怎样出去,而是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被敌视的。然后他摸了摸上过药和没上药并无区别的伤口。自掉进锡箔纸里的黑森林蛋糕,路之就觉得“如何离开”这种问题往往是无解的,说顺应也好屈服也罢,他现在的思维方式倾向于为生存而生存、为既有的东西而思考。
“属于这儿的人是不会被外面的生物伤害的……”路之说,“但‘外来者’和‘虚拟人’,对这儿的人而言,区别是什么呢?”
“哦,”姚一说,“所以……你想这些问题有毛用。”他把路之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拉,“能当刀子使么。”
这时,许易行摆脱了隐在暗处的人的束缚,一把扔了口中的布,接着当当当拍那半球体屏障。毕竟是跟了姚一很久的人,许易行身后那人拿他没辙,索性自行把工作任务改为站到黑衣男人身边去,避免他受到伤害。
看口型,许易行喊了几句“姚先生”,还冲着那青年和黑衣男人啐了些不好听的话。可许是由于遥控器的控制,他的声音被屏障挡住了;路之和姚一什么都听不见,半球体内部酝酿出了窒息的安静。
无声地,外面骤然灭了灯似的,伸手不见五指。黑衣男人、青年、繁老头、墨墨和许易行都消隐在了极端的黑色中。半球体牢笼内兀自有光,但并不十分明亮,和黄昏时屋内的自然光是一个亮度。
而后,路之看到摆在中央的桌子不再是桌子,它变成了一张环形沙发。沙发上坐了一圈“人”,然而路之不愿意相信那圈“人”是活物,因为他们的头部橡皮泥般被粘合在一起,若存在一只大手,那么这只手可以捏住这群“人”共同的头部,把他们一起提起来。章鱼头,章鱼爪,这群“人”组合起来就是一堆计量单位成谜的异形。
“什么鬼?!”姚一说。
他将匕首探出,想试试沙发上的异形是真实的还是他臆想出来的幻想。就在匕首即将触碰到沙发上的其中一条“章鱼爪”,半球体屏幕上突兀地映出了一张脸;饶是不怕事如姚一,也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匕首随之颤抖了一下,凝住了。
那张脸正是那青年的。现在青年敛了不是哭也不是笑的表情,脸上麻木一片。他绷直了眼睛,视线戳穿沙发上的东西,刺到路之和姚一身上,沉浸在监视的快感中。路之背脊发凉之际,沙发上的异形开口说话了。
音质不同的声音,用表演舞台剧的腔调说:
“看吧,那是这个时代的最后一个奴隶。”
“但他现在自由了,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自由人了。”
“哦,他变得好瘦,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哎呀哎呀,因为他,你和我们一样被粘在这里,可你竟然还用这么甜蜜而哀伤的语气回忆过往。你真傻,和人一样傻,甘愿被爱情束缚。”
“美好的记忆不会腐朽,我愿意。”
“永恒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都是扯淡。”
“……”
“你本来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最后,一个老者的声音说。
路之和姚一至少听见了五个不一样的声音。用眼睛来看,坐在沙发上的有十几个人,可见他们虽然共用一颗头,但性格各异,有人活跃,有人则喜欢沉默。十几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那个以身高来判断只有十一二岁,坐在沙发靠背的沿上,免得身体悬空。
“可他现在都不正眼瞧一瞧你。”又有人接续着上面的话题说话了。
“谁说的,”话题中的女主角说,“你们看,他不正瞧着我吗?”“他瞧的又不是你,”语速慢悠悠的老人说,“他瞧的是两位新朋友。”
尽管“章鱼怪”的头部类似于一团被毁坏的泥塑,上面的眼睛被压到了不知何处,但此时此刻,路之感到十几道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和姚一的身上;联合起那青年的,目光的聚合物带有压迫感。这压迫感能够同深渊中远古魔物带来的压迫感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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