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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秦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全身上下就围了条浴巾,看到阿奇扒着门框鬼鬼祟祟地往他们房里偷看,眉头一皱,踩着拖鞋大步流星地走到阿奇背后,一巴掌拍到门上,“什么事?”

蔚宁猛地一吓,庆幸自己闪得够快,不然就要被拍死在门背后了,又看到司秦那副不是事前就是事后的模样,肩膀上还有几道可疑的指甲印,脸皮一下子烧得通红,赶紧拽着司秦往里面撵,“没你的事,快给我进去!”

其实蔚宁之前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看到司秦都好像很怕他的样子,除了徐立延,应该没有人知道司秦的身份。直到看到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阿奇,蔚宁才觉得,除开他眼睛长天上、脸拽得二五八万之外,一米九二的个子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挺有威慑力的,看得蔚宁只有羡慕的份。

连蔚宁都被吓到,更别说阿奇了。他本来以为司秦不在,才偷空过来找蔚宁,看这样子,可别是中场休息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奇脸都扭曲了,磕磕巴巴地一边摇头一边往自己房间里退:“当……当我没说……你们……继续……晚、晚安……”

虽然阿奇是个标准的直男,身在演艺学院,等于半只脚跨进了圈,他当然知道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个坎。他很想搬走,最后还是没搬,因为他发现前几天房东来收租,隔壁那位凶神恶煞的哥们儿顺手帮他们把一年的租都给交齐了。什么凶神恶煞,呸!应该是活菩萨下凡!还管他们干什么呢,就算蹦迪蹦到楼榻,他保证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金钱的力量毋庸置疑是强大的,可是蔚宁脸上挂不住啊,所以他开始严守阵地,誓死不从,把爬床那晚没来得及演的戏码全演了一遍,直到用“去跟徐立延睡”威胁司秦,才终于停止了这段荒淫的生活。

蔚宁不知道司秦是不是故意的,如果真的用这种方法逼他回临港,那也太幼稚了。可是除了这个,他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天天杵在蔚宁跟前碍蔚宁的眼。蔚宁倒是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出租屋的生活,对方装傻,那他也装傻,他就想看看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作为一个成功的投机者,司秦的忍耐力绝对一流,由先前一个半月忍着不联系蔚宁可见一斑。而蔚宁不仅低估了司秦的忍耐力,还高估了他的脾气,更加小看了程溯不要脸的程度。

关于这个因果循环是这样的:蔚宁不回临港,司秦生气,司秦生气当然不能对蔚宁撒气,那就只能找程溯的麻烦,程溯受了委屈,自然不敢骂司秦,就只好来骚扰蔚宁。

一开始,在司秦差不多抵达临港的每个中午,程溯总会发来消息,以无比轻快的口吻拉开对话的序幕,然后东拉西扯一通,哄得蔚宁开心了,结尾轻描淡写地加一句“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时间一久,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哭、闹、上吊的都是表情包。不知道是不是在钧宝诺那儿积累了经验,蔚宁每次都以不变应万变,用一句“等有空的”将程溯一击K.O。

蔚宁不是不想回临港。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已经将能上的公开课全都上过一遍。由于东影的专业课不对旁听生开放,也不能参加实验教学和排演等等,对已经有两世表演经验的蔚宁来说,其实裨益有限。

蔚宁觉得自己是个实践派,比起理论知识,他更喜欢在实践中磨炼自己的演技。所以在看司秦笑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他渐渐有了归意。不过走之前他还想做一件事,就是帮刁厉和徐立延重修旧好。

在蔚宁的印象里,刁厉是个非常令人钦佩的老师,不是因为他发表过多少论文,得过多少奖项,在业界的地位和职称有多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不是教授,不是文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师者。

蔚宁有幸看过刁厉的访谈,标题是《人不要活太久,六十岁就够》。他说,如果必须要给生命定一个期限,那一定要在六十岁之后。因为六十岁之前,他在岗一天,就属于学校、属于讲台、属于学生。退休后的日子才属于自己,清闲不需要太久,有个几年足矣。不过后来他又改口了,因为他在退休后决定接受学校的返聘,回到讲台,继续他的教育事业。直到去世,刁厉都一直在东影任教,一如那篇访谈,真正做到了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去传道授业、教书育人。

刁厉喜欢脚踏实地、一板一眼钻研演技的学生,多年后被誉为“演技教科书”的徐立延就是这样的人,尽管他最后哪一所学校都没考上,在刁厉众多的学生之中,他是最受刁厉认可的那个。

或许在别人眼中,年轻的徐立延长袖善舞、太会钻营,但蔚宁知道,徐立延是个很复杂的人。他看起来似乎很会妥协,像个中央空调,左右逢源。而当他遇到刁厉这样高度、或者真正令他钦佩的人,因为不希望被他们看不起,他尤其嘴拙,再碰到急脾气的刁厉,简直就像两头公牛角对角顶到了一起。

蔚宁觉得很有意思。他知道,或许几个月,或许一两年,他们终归会尽释前嫌。但蔚宁不想等,因为他也知道留给这对师生相处的时间不多,只剩下七年了。

刁厉七十岁逝世,走得很突然,但无病无痛,算得上喜丧。徐立延陡闻噩耗,从金楠奖颁奖典礼中途退场,直飞东市,甚至来不及等到获奖名单宣布,捧回他的第二座影帝奖杯给这位恩师亲眼看一看。

刁厉一生清贫,无子无女,从教师宿舍出殡发丧,无一人有怨言,沿途甚至密密麻麻挤满了来送行的学生,男男女女,或老或少,从天南地北闻讯赶来,哪怕只看一眼,也要送老先生最后一程。徐立延以亲子的身份为其入殓、扶柩,沿途几度痛哭失声,使得送葬的队伍不得不暂停。

命运无法改变,死亡更是每个人生命中不可扭转的既定终曲。蔚宁很清楚,对于刁厉的离开,他无能为力,但这一次,他可以让这段缘分尽量早一点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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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关于如何缓解刁厉和徐立延的关系, 蔚宁的方法很简单, 就是死缠烂打。

刁厉虽然身在东影, 与中圈各位大佬均私交甚笃,按理说这样一块香馍馍,身边应该不乏钻营的人。刁厉喜欢勤勉的学生,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勤勉的学生多了去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入刁厉的眼。况且刁厉的眼睛出了名的毒,看人一看一个准, 但凡被他发现一点不对劲,都会被喷得体无完肤。不仅如此,喷完了,他还要在朋友圈里骂。刁厉的朋友圈那是什么神仙圈子啊, 被他点名批评, 以后还想在圈子里混吗?久而久之,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刁厉是个不可多得的捷径,也只能敬而远之。

与所有身负才气的学者一样,刁厉脾气大,性子倔,嘴上不饶人, 其实人不坏。刁厉不喜欢一切虚假的形式, 也不轻易接受采访。托多年后那篇采访的福,比起别人, 蔚宁有幸知道了一点刁厉的私事。因为爱人早逝,刁厉没有自己的孩子, 也因为这个遗憾,他非常喜欢小孩,对学生们尽管严厉,实则不乏关心。而且他的亡妻是X市人,最拿手的点心就是X市的特产,也是司秦特别爱吃的小笋饼。

太巧了。当蔚宁想起阿黄哥临走前塞给他的两袋笋干,他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既然刁厉喜欢小孩,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扮一次天真吧。不是蔚宁自夸,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扮起小白花来确实杀伤力巨大。至于勤勉好学,就交给徐立延了。再加上小笋饼这个神助攻,还怕搞不定刁厉吗?

其实在眼光毒辣的表演系教授面前扮天真,蔚宁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别人接近刁厉有目的,他没有。他有司秦,他不在乎,他只是单纯地想当刁厉和徐立延之间的催化剂罢了。所以蔚宁干脆一上来就跟刁厉说明,因为家庭变故,他辍学后签了TDC,准备在东圈发展,已经拍了一部电影,由于暂时没有接到新片,又始终对失去上学的机会感到遗憾,所以趁这段时间来东影当旁听生,感受一下科班教学的魅力。

蔚宁剑走偏锋,让刁厉十分意外,对这个性格绵软、长相出众的辍学生,脑子里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但是自己引起刁厉的注意并不是蔚宁的目的,所以他开始拉着徐立延一起蹲刁厉这个大BOSS。徐立延脸皮薄,蔚宁可不。因为知道后来的事,蔚宁早就豁出了脸,不是课上积极举手抢答,就是吃饭排队食堂扮偶遇,课后还要硬着头皮找刁厉问问题。好在徐立延勤奋好学,每每言之有物,加上受到蔚宁的感染,渐渐放开,心想反正有蔚宁在前面替他扛着,不至于那么丢脸,于是每天变着法子,非从刁厉身上套出点绝学来不可,久而久之,竟得刁厉另眼相看,很快让自己从“看着就讨厌”,发展到可以在休息日上教室宿舍登门拜访的关系了。

和刁厉熟悉之后,蔚宁发现这位老教授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子,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不苟言笑,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聊得有声有色,对年轻人追逐的东西尤其感兴趣。如此过去半个多月,蔚宁觉得时机成熟,可以祭出他的大杀器——小笋饼了。

小笋饼的做法很简单,将小笋洗净切丁,与小米粉混合,加水揉成饼状,不发酵,直接上锅蒸,力求突出小笋那种特别的香气。小米粉到处都有,重点全在小笋。小笋之所以叫小笋,并非体积小,而是一种特有的名称,味道自然也很独特,除了X市,连某宝都买不到,真正特产中的特产。

在眠寨的时候,蔚宁跟阿黄哥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走前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全给他塞在了酒店的红酒柜里,包括那两包笋干。于是周五睡下后,蔚宁问司秦:“你明天还要回临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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