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菲斯现年三十岁,在当今的皇帝尚未受封伯爵之前,就接受了吉尔菲艾斯挑选金发友人的警卫队队员的测试训练。可以说,现今皇帝亲卫队队员的大部分,都是当年经过大公严格筛选的近身搏斗高手,更重要的是,他们也都具备超出常人的敏锐直觉。“不要让他觉得你们妨碍了他,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绝不能放松警惕,应当能洞察他身边的每一丝危机……”当时这位曾带给格林等人如坠噩梦般的地狱式训练的红发教官给他的感觉就仿佛一个保护欲过度的保父。休息间隙,看着吉尔菲艾斯分外和善,他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咦,有吗?”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事后的训练加倍繁重。而那段时间的苦不堪言才造就了他们今日的一流身手。
能有幸聆听到两位宇宙地位至高者的训示,格林·菲斯亲身体验到了生命际遇的妙不可言。
就格林·菲斯的经验,大公的固执一点也不比皇帝好对付。不管他怎么装可怜,大公最多只同意出巡时带一辆警备车,八个亲卫队员。即使九月份“无流血的镇压”时遭暴徒袭击后,他也丝毫没有考虑过增加随行亲卫队员。格林·菲斯总是在不时的胃痛中望着大公俊秀非常的侧脸苦思着加强人手的对策。
“这次你不用跟上来了,我和肯拉特直接由先寇布带领即可。”吉尔菲艾斯没想到这句话在可怜的上校脑中投下了怎样的核融合机雷。
“对啊,这次连司机也可以省了。”先寇布居心不良地拍拍吉尔菲艾斯的肩膀。大公周围的部属在他看来都有一种“有趣的特质”。
踏进先寇布的地上车,一直呆然跟随在后的格林·菲斯忽然死死抓住了肯拉特欲关上的车门,“大公殿下!”一声几乎潸然泪下的哭腔从这个堂堂七尺男子汉的口中真诚地蹦出。
“上校!”肯拉特惊讶地看着格林·菲斯眼中货真价实的点点泪光。一旁的亲卫队员们则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们的队长。先寇布无意识地做出了一托住下巴的动作,似乎生怕它掉下来。
“只准你一个人。”吉尔菲艾斯眨了下眼睛,平静地说。
格林·菲斯初次发掘了自身除搏斗以外的又一项才能,他也许可以认真考虑看看退伍后投考国立戏剧学院的想法。
刚出了事务官事务局,两辆陌生的地上车紧随而来。“都是我的队员。”先寇布告知了一下泪痕未干精神紧绷的上校。
“过分慎重了。”吉尔菲艾斯淡然地评价。
“如果你有什么事,很多人都会头疼的。”先寇布敛去了玩笑的色彩。
吉尔菲艾斯曾因为同盟政府内部的派别之争而遇到过一次恐怖袭击,对外说是绑架行为,其实是有预谋的暗杀布局。从杨宅返回事物所的途中,如果不是先寇布偶然路过施以援手,那么很难预计到这疯狂之举会产生什么后果。而正是这次联手抗敌,先寇布才认识到这位红发青年就是多年前那位与自己交过手的旗鼓相当的帝国勇士。杨气愤地说这次行动是“伸长了脖子请人来砍的白痴举动”并探望了受了轻伤的大公,由此正式与其交换了彼此的理念,使得杨舰队成员与新帝国大公之间产生了精神上的某种共识,形成了微妙的共生态的关系。此后,先寇布不管被保护人的意见,自动承担了吉尔菲艾斯来往杨宅的保镖。
“杨有什么事吗?”吉尔菲艾斯询问。
先寇布把头转向车窗,“没什么事。”
几天前。
吉尔菲艾斯接到杨的TV电话。“十四号有空来我们家吃饭吗?菲列特利加说要答谢你上次教她如何做甜点的事。”退役的杨以一种与英雄这名号很不相称的羞涩抱歉地说,接着被妻子挤到一边,“我会很努力做好菜的。”所以你一定要来——这潜台词不难猜。
为什么不呢?吉尔菲艾斯只当这是普通的朋友邀请,高兴地接受了。“我可以带肯拉特来么?”这个在战争中长大的孩子应该多多参加这种很有家庭感的聚会。
“当然,我们很喜欢这个孩子,比尤里安要可爱多了。”杨元帅口无遮拦地说。
“这样对尤里安很不公平啊,听起来很有怨言似的,我是不是该转达一下呢?”
杨咳嗽几声,“超光速通讯不是为了这种目的而存在的。”“尤里安如果生气,有人会很不安哪。”菲列特利加补充道。
……这种毫无建设性的话题,却能让自己真正放松。
吉尔菲艾斯回想了一遍,不是很敏感地察觉了几丝先寇布举止上的几分怪气,好似隐藏了什么得意的秘密。但是对于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人,他从不存有什么怀疑之心。
来到杨的住宅门前,先寇布一反常态地闪过身,让吉尔菲艾斯按门铃。
“对不起,我又多带了一个人。”吉尔菲艾斯指的是如临大敌的格林上校。
“喔,喔。没关系,人越多越热闹嘛。”杨从透视镜里看向来人,黑色的眼珠多了几分狡黠。“我马上开门。”
门开的一刹那,格林·菲斯猛地撞开了吉尔菲艾斯,“大公,危险!”同时,无数彩条喷射而出,还伴有数声得逞的大笑。“生日快乐!”
先寇布一脸懊丧地盯着五颜六色的格林上校。杨等人发现喷错对象以后无不露出遗憾的责备神色。
“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们,知道的人只有……”吉尔菲艾斯不再说话,了悟地看着缩到墙角偷笑的肯拉特,难怪小鬼今天这么兴奋。
“看不成好戏了。”亚典波罗露骨地手持一个最大的彩条筒。
“阴谋的流产通常缘于偶然的闯入。”卡介伦悄悄扔掉手中的“凶器”,却被女儿很体贴地拣了回来递给他。
“我先声明,我本来就不赞成的。”杨厚颜地把滚烫的山芋丢给女士,“只是迫于女性天生的无可救药的浪漫因子……”他没有说完,因为卡介伦夫人和杨夫人同仇敌忾地把剩余的彩条都喷到了他身上。
“只有我……”派特里契夫诚实地想展示自己空空的手掌,卡介伦家的两位小小姐均把各自的“罪证”很顺手地放于其上,引得他憨厚地直皱眉。
“原谅他们吧,他们的本意并不是想看你出糗。”先寇布施施然地把手搭在吉尔菲艾斯肩膀上,将同伴地窘态尽收眼底,故作大度地说。
“我也并没有生气。”吉尔菲艾斯以他无人可及的敏捷与灵动抓住先寇布摆在自己肩上的手,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无视倒在地上强忍着疼痛致使英俊的脸孔略微扭曲的受害者,他对着众人划出一道春日清风般的笑容,“倒是我该说抱歉,让大家扫兴了。”
“哪里,哪里……”杨搓着双手,不免有几分心虚地回应。
菲列特利加在卡介伦夫人的指挥下“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中式菜,像一个作弊的考生一样面对着大家心知肚明的夸赞。“考官”集体渎职,“考生”反而万分不自在。
格林·菲斯上校不时以奇异的目光看着新帝国的红发大公神色自若地与同盟的杨舰队一干有“毒舌”之称的特色成员们你来我往,语出机锋。而大公的神情,则洋溢着许久未现的活力与光彩。“我已经不清楚,大公与他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了。”格林·菲斯后来回忆道,“或许大公本人从不想搞清楚也说不定。”
最友好的敌人,仍是敌人。最棘手的朋友,也是朋友。分不清两者区别的人,将会遭到比沦为他人笑柄更悲惨的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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