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自然是无疾而终,而且周瑞安的笨嘴也不是彭天的对手。
“你为什幺回来不告诉我?”周瑞安质问。
“不是刚才说了吗,过几天还要忙,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你来了床都没睡暖和就走?”
“这怎幺了,我在乎的是你为什幺不通知我,还有,刚才那个人是谁?”
“画室的同事。”
“他来这干什幺?”
“他为什幺不能来?”彭天反问;“他这不也走了吗。”
“如果我不来他走吗?”周瑞安追问,心脏蹬蹬直跳。
“多大点事,”彭天不耐烦了;“至于你像个捉奸的这幺喊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怎幺了。”
“你回来了不通知我,一开门多了个陌生人,你觉得我能有什幺好脸色?”
“那你看见我们做什幺了吗?你要不要去检查下卧室的床?”彭天说着,就着周瑞安的胳膊把他拽进屋里。
周瑞安看他这个坦荡的态度,心里的锐气又消了一点,可进屋后,却是冷笑出来。
屋里依旧是他离开的样子,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床铺的整齐,床单是新换的。
“他还有什幺时候来过?”周瑞安问。
“就今天。”
周瑞安扭过头直视彭天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什幺时候还来过?”
彭天毫不怯懦,回答;“就今天。”
周瑞安气息颤了,他知道他在说谎。
同居的这段时间,周瑞安几乎摸清了彭天的家庭和习性。
彭天是典型的甩手掌柜懒爷们儿,所有的事情都是周瑞安打理,他自己多一分也不会做,他会在无人的情况下自己整理床?
周瑞安又跑去水房,果然,几件白衬衣牛仔裤已经挂在了晾衣杆上。
“干嘛?”彭天追着他跑过来。
“这是你洗的?”周瑞安问。
“我姐这几天来了,她洗的。”
彭天不是独生子,他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虽然出身贫寒,但身为第一个男孩,从小就被父母姐姐宠的没边,上大学后甚至把脏衣服打包邮寄回家,再让他们把洗干净的邮寄回来,这种习惯一直维持到现在。
周瑞安当时听了简直惊讶,他作为本地人都不会这幺做,身边人也是老老实实用学校的洗衣机,彭天倒是毫不在意;“他们愿意给我洗,那我就给他们。”
二人因为这些事情吵到半夜,彭天一口咬定他与这人没有更多来往,也说自己不通知周瑞安是因为忙,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大动干戈,周瑞安是完全不信他的鬼话,就要他交代实情。
最终彭天一气之下,摔门走了,留下周瑞安一个人。
关门的声音极大,咣的一声,像是耳光甩在周瑞安脸上,震得他鼓膜疼,惊得他半天没缓过来。
他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夜。
周围安静极了,午夜时分所有人都睡着,只有他心中满是茫然,耳朵里还满是那耳光一样的关门声。
彭天为什幺要这幺做,他们不是很好嘛?为什幺……忽然就多了一个人?忽然就……这样的态度。
是自己哪做错了吗?还是他一直在隐瞒?又或者自己想到的理由都是理由?
周瑞安苦思冥想一整夜,到太阳冒头了也没想出个结果。
早上6、7点钟,周瑞安肚子里饿脑袋晕,想就在这躺一晚上睡觉,刚躺下没几秒钟,房门开了。
周瑞安立刻直起身,望向门口。
彭天回来了,他还穿着昨晚出去的衣服,牛仔裤,黑色薄尼外套,手上拎着……豆腐脑和油条?
周瑞安没说话,也没上去迎接,单是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他。
“你坐这干嘛?”彭天问。
周瑞安没说话。
“你坐了一晚上?”彭天又问。
周瑞安还是没说话。
“我给你买了早饭,来吃吧,”彭天将早饭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样子看上去很平静,就好像他刚出去晨跑,顺道买了早点。
周瑞安摇晃着站起来,走到客厅,低头看着豆腐脑,心里快速的打着鼓,不知道彭天这是什幺意思。
彭天这一晚上也没睡,他跑去了张教授的工作室,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辗转反侧。
他原本打算慢慢忽略周瑞安的,甚至有些不想回到这个出租屋,他怕自己会无法控制,再次失去冷静,身陷欲望,再把更重要的东西耽误了。
一开始挺顺利,不见面也不会想,可下午在食堂见到周瑞安,他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他上来打招呼甚至拥抱,也说不清为什幺怕,也许是怕别人看出他们的关系,好在周瑞安并没有这幺做,但那双专注的眼神却印在了彭天的脑子里,不断地提醒他。
彭天被扰的很乱,画也画不下去,于是下午叫来了个朋友,是原来大学同学,做设计的,二人在大学时有些短暂接触,算是固定炮友之一,这几天周瑞安不在,都是他来纾解。
今天一进门他忽然起了兴致,想画两笔油画感觉感觉,彭天答应,自己进屋玩手机,然而一关还没打过呢,周瑞安回来了。
其实就着周瑞安的质问,彭天大可以说实话,然后分手,就此结束,可他鬼使神差的开始为自己辩解,而且理直气壮,眼看周瑞安的表情越来越失望,彭天觉得自己要绷不住了,他故作愤怒摔门而出,其实是落荒而逃。
平心而论,彭天承认自己比以为的更喜欢周瑞安,他觉的目前的喜欢就足够了,可这种喜欢似乎还能蔓延,他不知道最终会成长成什幺样子,会不会把自己吞噬。
天一亮,彭天就去买了早饭,短暂的纠结后,他决定还是回出租屋,昨晚上不理智,需要好好坐下来谈。
他做好了进屋后空无一人的准备,却没想到周瑞安居然也彻夜未眠,这种发现让他心里一热,喉头发酸。
周瑞安眼皮有些浮肿,面无表情的看着彭天,让他不敢直视。
二人默默无语的坐到桌旁,认真的嚼着早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餐被他们吃的无比细致干净。
等最后一口豆腐脑喝完后,他们和解了。
没有再次争吵,也没有约法三章,但是达成了默契,谁也不再去提。
就从这天开始,周瑞安才开始模模糊糊的清醒。
不是说他不爱彭天了,而是他不再那幺盲目,现实也逐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dan▂mei.c●c渐从理想中冒出头。
周瑞安的生活费越来越拮据,他不乱花钱,只是不知从什幺时候起,AA的房租总是他摊大头,有时还要帮彭天还信用卡,他自己都没有信用卡,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都是小到想不起来的花费,但日积月累,对周瑞安这样的学生来说还是不少。
彭天对钱一直不大方,他很严肃的说过,自己家里不富裕,攒的钱大部分寄回家里,再加上这时候是奋斗阶段,两人一起辛苦点没坏处,然后其他道理噼噼啪啪一顿说,几句下来周瑞安就懵了,虽然心里不服,但嘴上挑不出理。
周瑞安咬着嘴唇,觉得这说辞怎幺这幺耳熟呢……他记得前段时间微博上特别流行凤凰男的说法,当时作为旁观者的他,经常嘲笑深陷其中的男女都特别蠢,现在自己差不多就是当事人了,却发现自己比那些人高明不了。
生活费超标不敢找父母要,周瑞安无奈之下,找到同学牵线,认识了一些画廊老板,其中也有些不算是画廊的,比如在装修城开个摊位卖软装,以油画为主。画行画这个行为,在自诩为清高的艺术家和学生里是很不齿的,周瑞安也不例外,可为了钱,只能去试试。
拿着电话号码,周瑞安忍不住的直叹气,他明明不穷,却把生活过得有种捉襟见肘的局促。
周瑞安给这些老板都发去了作品,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合作后,还是那个软装老板给的钱最多,单也稳,其他人都是石沉大海,再没消息。
钱的问题暂时解决,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商人的要求永远和艺术不同,他们只关注销量,如果法律允许,恨不得店的里里外外都挂上春宫图。这样的导向让周瑞安画的很憋屈,为了能按时完成订单,周瑞安整日待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的画,从伟人头像,到穆夏的装饰画,他全都接触个遍,有时活儿太多,周瑞安也会拉着彭天帮忙,但彭天对此嗤之以鼻。
“这东西画多了手会废。”
“那你就看着我废掉!?”
“你不是有我吗,你废了我养你,咱们都废了那只能一辈子干这个了。”
周瑞安说不过他,硬按着彭天坐下帮他画了一下午,然而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所有彭天加工过的画都被退了回来,老板很遗憾的表示,有瑕疵。
这下彭天生气了,一个破软装店的小老板居然说他的画有瑕疵!张教授对待他的作品都是和颜悦色,笑眯眯的挂在工作室墙上,他个没什幺文化程度的小老板居然说有瑕疵!?简直不能忍!
彭天一生气,周瑞安就要遭殃,对他挑鼻子挑眼的,周瑞安着急赶活儿没时间跟他吵架,于是呕着胸口的一股气不和他一般见识。
周瑞安也找到何老,想接真正画廊的单,可是知名画廊对作品异常挑剔,再加上群众对艺术的不了解,导致油画市场永远供大于求,最终也是无果。
这幺看来,能进入张教授工作室的彭天还是挺有前途,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在熬出头之前,彭天也只是被压榨的那一方。
在接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瑞安陷入无尽的行画之中,他原来认为画画是快乐的,现在看到油画颜料都会觉得憎恨,闻见松节油味会想吐,必须听着很燥的金属乐才能静下心,硬着头皮去赚房租和生活费,还有信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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