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文钱!”庞六郎带头喊。
“那么,既然三十二文钱加九文钱等于四十一文钱,那三十二加九又等于多少呢?”严卓循循善诱。
“四十一。”五娘轻声道。严卓刚出题的时候她就算出来了,这几乎不需要时间,可周围这些人好奇怪,掰着手指数了半天。
五娘一说,庞六郎等人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哎,天天尽想着买卖了,以后咱做算术题,直接把数字读成铜钱,保准算得快!”
谭力坐在后头不说话,阿小还掰着手指头,六娘从怀里掏出一根油条,被三娘瞧见,没收了。
傍晚的课结束后,各回各家吃饭,饭后才是严卓最爱的时间。宋菽白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最近为了代耕架的事,还常常要见各村村长,各乡乡正,直到晚上才有个把空闲。
“宋四郎,你再跟我说说那XY的用法,还有那几何题也颇为有趣。”饭后,严卓像一条尾巴似的,跟着宋菽回到正屋。
当初把他留下当先生时,宋菽以为教他个阿拉伯数字,再教点加减乘除之类的符号也便罢了,还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可谁知严卓聪明好学,宋菽一激动就多讲了些,还与他讨论起了鸡兔同笼的问题。
这道题出自《孙子算经》,可谓古今名题。
题面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严卓的算法利用了两种动物足数不一的特点,将足数除二,减去头数,便只剩下那四条腿的兔子的数量了,最终得出兔有十二只,鸡有二十三只。
这算法没毛病,古时候的算经上就是这么解的。可宋菽一时手痒,搞了个代数方程式,将兔子的只数设为X,最终得出了与严卓一样的答案。
这代数法一出,严卓傻眼了。
汉字和字母不同,每个字、每个偏旁部首都是有意义的,很难像字母一样做无任何意义的指代。所以在代数这块儿,汉语文化圈的发展先天不足,这个世界也还没有代数的概念。
这样一个还未产生,却用途甚广的概念一出,简直令严卓痴狂。他对算学研究甚深,这代数法有多大潜力,他一眼就看了出来,立刻如获至宝,催着宋菽给他讲。
可怜宋菽一个八百年没再碰过数学的文科生,为了教他,天天啃着初高中数学课本入睡,眼圈都快掉到下嘴唇了。
“宋四郎,你看这些是我昨晚上算的,”严卓展开一张大纸,上面用毛笔写了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还有几幅草图,“我觉得昨天你给我讲的那道题的解法有点问题,它……”他一沾数学就忘乎所以,压根没发现宋菽已经躲到了床上,而他面前挡着的,是宋阿南。
“睡觉。”宋阿南说,一把揪住严卓的衣领,把他拽到门外。
“等等,我还没说完,这道题……”严卓契而不舍。
“逸之,今天太晚了,咱们明天讨论!”宋菽的话从里面传来,话音未落,宋阿南已经关上了门。
严卓看着自己的演算纸,有些落寞,好容易算好了,怎么不看一眼呢?自从那纸坊开始运作后,他再也不缺演算纸了,天天算啊算,连觉都不想睡,昨天宋菽给他讲了一道很有趣的几何题,但那解法的辅助线不是最优,他又找到了另一种方法,解起来更快呢。
严卓抱着自己的演算纸,有些落寞的回房了。
“睡觉。”宋阿南关上门,跟坐在床上的宋菽说。
“你下次客气点,人家只是一文弱书生,该吓到了。”宋菽一边说,一边解起外衣的扣子。
“哼。”宋阿南冷哼。
“别生气啊,我知道你为我好,对了,明天我要去桑园村你陪我一起不?”宋菽脱下外衣和裤子,钻进被子里准备睡。
“嗯。”宋阿南说,几下爬上梯子,在上铺躺下。
宋菽道了声晚安,也没管宋阿南回不回,合上眼准备睡了。快睡着时,他突然听见有人说:“不准再喊逸之。”
*
“昨天那话是不是你说的?”第二天一早,宋菽问阿南。
昨天他都要睡着了,突然听见有人说“不准再喊逸之”,把他吓了一个激灵。当时他喊了两声宋阿南,可是没回应,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早上起来,他越想越不对,那话他一定是听见了,当时房里只有他和宋阿南,这不可能是他的梦话,那一定就是宋阿南说的了!
宋阿南竟然说了六个字?
宋菽简直想放鞭炮庆祝一下。
可惜,宋阿南死不承认,宋菽问他,他就当没听到,逃不过了便摇头。
一直闹到进东屋吃早饭,宋阿南也只字不回。
“四郎,早。”严卓如今就住在东屋,每日吃饭也跟着宋家的人一起,见宋菽进来,立刻打了招呼。
“早,逸之。”古人有喊对方字表亲近尊重之意的习惯,宋菽难得遇上一个有字的,便也入乡随俗了。
“不准喊。”宋阿南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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