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怂嗟叹,【他可真是个好人。你不知道,这年头吃顿肉有多难。】
军饷里的那一点肉,还不够他们人均咬一口的。他和顾先生已经啃了挺久的冷馒头了,现在听见肉字都心里头兴奋。
这一次,密信里却说起昔日清分,又约他在个地方一聚。杜云停看完了,仰面想了想宫七与渣攻究竟有何昔日情分。
昔日倒算是有,情分却算不得。如今回想起来,只能说左相的确是个搞这种阴谋的好料子,从一开始便打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上阵父子兵,演的一出好戏。
他唱的是白脸,他儿子唱的便是红脸。
宫七八岁进的相府,其他几个也不遑多让。只是那些孩子都没宫七根骨佳,格外受师傅看重。
说是看重,实则是教的更严了些。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一日三餐倒有两顿都不怎么吃得着,日日只练功。
宫七究竟还年幼,刚进府没多久便撑不下去,卧床几日不起。师傅也不曾叫人去医治他,倒是当时的左相之子与他年纪相仿,谎称是自己病了,偷偷给宫七喊来了大夫治病。
宫七烧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瞧见府里头穿的体面干净的小公子望着他,手还搭在他额头上,瞧见他醒了,微微地一笑,把碗敲了敲。
“好了,”他脆生生说,“吃药!”
如今的杜云停看来,这里头全是水分——一个被看重培养的暗卫,哪儿需要左相亲儿子巴巴地去喊人才肯救?要是不救,之前培养的钱不全打了水漂?
分明是故意演出来,给他儿子造个顺水人情。
但当时的宫七看不出来,不仅看不出来,甚至还牢牢地把这当恩情记心上。
他是个良善人,虽然手上沾了不少血,可心思却还干净。宫七没别的想法,他是被左相和左相儿子救的,他妹妹多亏左相府庇佑,有吃有穿——这对他说,就是天大的恩情。
他为了这恩情,自然是拼死地干活。这其中或许悄悄摸摸存了别的心思,宫七经常偷偷看府里的公子,天未亮时听对方念书,天亮了便在书房外头晃,看小主子的身影。但,看归看,他从来不敢搭话。
到了左相头七时,宫七也去祭奠。他穿了一身白静默地隐在树上,瞧见底下的左相之子仍旧在哭——他哭的那么久,宫七在上头陪了许久,终究是悄无声息落下来。趁着众人都散了,他立在左相之子身后,犹豫半晌,静静递给了他一块帕子。
左相之子没接,错愕地扭头,瞧见是他,瞳孔放大了些。
随即,他神色又重新变得悲伤,并没接那帕子,只是将头搁在宫七肩膀上,放声大哭。
那些眼泪浸透了宫七的外衣,他肩上的皮肉都是灼烫一片。
也就是从那时起,宫七知道:他的小主子只有他了。
只有他能依靠了。
他从不敢将那些心思说出口。小主子是高高的云,他却是低贱的泥。他怎么敢把这样肮脏卑微的念头从自己低贱的嘴里头吐出来?
如今换了杜云停,对这样的心思感同身受。
只可惜,宫七这一颗心,所托非人。
他微微叹了口气,找了个僻静地方聚了个火堆,把那只新的信鸽也处理了,找7777兑了点孜然,一块儿给悄悄烤了,带回去给顾先生加餐。
将军正在中军大帐中排兵布阵,瞧着他偷摸端个盘子过来,掀开瞧见里头东西,不由失笑。
“从哪儿弄来?”
杜云停说:“个冤大头送的。”他催促,“快吃,别被人看见。”
将军眼睫颤了颤,显然还是第一次如此偷偷摸摸地吃东西,犹豫半晌,终于拿起筷子。两个人头靠着头,在红烛下鬼鬼祟祟把那一只鸽子给分吃了,吃完后杜云停光速毁尸灭迹,飞快地把骨头都埋进了外头的地里。
回头嘱咐顾先生,“谁问你,你都说没看见。”
将军这么个光明正直的人物,这会儿被他这个前辈带着偷嘴吃又开小灶,听话地点头。
杜云停嘴一抹,又在那土上踩了踩。
左相之子放回去的第二只鸽子又没了影。他左等右等,那一晚上等到了夜间巡逻也没瞧见那小内应过来,待到再出门时,他微微落后一步,与杜云停齐平,趁着没其他人注意,拐弯抹角问他是否见过鸽子。
他还不知,这会儿鸽子已经成了肚中食了。
小暗卫瞧着比他还茫然:“鸽子?什么鸽子?”
他眼睛清澄澄的,半点也不像说谎的样,脸不红心不跳,瞧着是个实诚人。左相之子瞧着他这副小白花的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有这个胆量能欺骗自己,不由得狐疑,“丢了?”
小暗卫说:“应当是丢了。”
他真诚建议,“若是要紧,需不需要发动全军帮您找?”
那自然是不用的,左相之子连连摇头,压低声。
“阿七,有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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