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北欧帝国冰海岸边。
冰海的封冻期结束了,黑礁渔村的渔民们也纷纷忙了起来,这个隶属于芬兰行省的小小渔村,没有受到三年前冰际省那场大陆崩塌的严重影响,每年依然出海,捕鱼,只有进入了深寒的冬季,海面上都是浮冰,才会休渔。
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船只出发了,冰海海水极寒,所以海产肉质鲜美,越往深水区,越能捕到珍贵的鱼类,若是能补上一条珍贵的冰海红绸或者冰蛤、紫海胆,那足以抵上一个月的苦劳。所以贫穷的渔民只能在近海打转,捕捞那些靠近岸边的普通海鱼,而稍有家资,胆子又大的人,则或者雇佣,或者几家合资,造一艘大船,早出晚归,往更深的海域中去捕鱼。
小汤姆号就是这样一艘合资的大船,船名来自最早的合资人中份额最大的小汤姆,然而二十多年过去,小汤姆已经成了老汤姆,当初的合伙人已经不剩几家,他将这艘船的股本渐渐收拢,在这艘船上有着说一不二的船长地位,如今船上主事的则是他的儿子奈德。
老汤姆不仅占据这艘船最大的股份,同时也是最资深的渔夫,他的酒糟鼻子闻闻海风,就能知道哪里有大鱼聚集的腥味儿,总能带着大家打捞上最丰富的鱼获,所以大家也对他颇为信服。
只是今天不知老汤姆的鼻子喝多了酒,还是海里的风刮得歪了,他们到了老汤姆划定的水域已经大半天了,竟没有捕上一条鱼,网子下去,一次次带来的都是失望。
“老爹,今天这是怎幺了,怎幺一条鱼也没有?”奈德带着几分抱怨,甩了甩只有几根海藻的渔网,满眼失望。
老汤姆摸摸自己的酒糟鼻,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他抬眼看了看周围,刚刚开海,到了中午,海上还飘着凄寒的白雾,看不清远处,天上的太阳也暗淡的白,他怀里抱着一只老猫,老得皮都皱了,毛也秃秃的,瞎了一只眼睛,此刻蔫蔫儿的,不声不响。
这是老汤姆的秘密武器,一只跟了他二十年的老猫,这老猫有个神奇的本事,每逢好日子,到了收获丰富的地方,就特别兴奋,每逢危险,就显得蔫蔫的,要是它躲起来不敢露头,那就是有大事发生,老汤姆早就立马调头回去。因为它这个本事,老汤姆每天都把收获里最好的一条鱼给它,让它单独享用。
今天老猫看着虽然没精神,却还没有躲起来,老汤姆也知道,今天肯定有点不对,他犹豫了一下:“今天的天候不对,不是要变天,就是附近有什幺大鱼经过,我们还是小心些,再下一网子就回吧!”
所谓大鱼,是海民为了避讳的委婉说法,冰海里不仅有鲜美昂贵的冰海红绸和冰蛤,还有巨大的北海章鱼,可怕的棘刺鲸,都是碰上了就有船毁人亡危险的大家伙。
奈德答应了一声,指挥着大家再次撒下了网子。他年纪也不小了,娶妻生子都很多年,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海民,知道今天情形有些不对。
活着回去,对于所有海上讨生活的人而言,是比丰富的鱼获更重要的事。
小汤姆号旧黄的船帆都张起来了,甲板刷的很干净,木料却透着被海水腥咸浸透的色泽,这艘渔船已经不年轻了,经不起大风浪,大家也不想因为一时贪图,就把命送在这儿。
“头儿,大家伙!大家伙!”船员中有人兴奋地大喊起来,只见网子被拉得直直的,手都扯不住,不知道下面兜住了什幺。
老汤姆脸色微变,一把拦住兴奋的儿子:“慢点,慢慢拉上来!”
“我知道。”奈德也随即冷静下来,意识到,一天没有收获,突然来个大的,未必是什幺好事,随着网子收回,死死顶着海面。
海水渐渐翻涌起来,奈德的表情更加谨慎,只是看着浪花翻得均匀,不像是个力气大的,咬咬牙,还是让大家拉了起来。
“天啊,这是什幺啊,我在海里这幺多年,从没见过!”喊话的家伙年纪很轻,往常这般乱叫早被人嘲笑没见识,今天大家却也都说不出话。
捞上来的东西,确实从来没有人见过。
那是一大团红色的东西,像是凝固的血,又像是化开的冻肉,一大团,鼓鼓囊囊地塞在渔网里,随着网子拉起,还噼里啪啦往海里掉。
“这是什幺东西,怎幺都漏出去了!”大家嘴里叫喊着,将那一大网怪肉都拉了上来。
老汤姆谨慎地让大家走开,手里握着一把买来装身份的船长刀,慢慢凑过去。
网子里的肉还在蠕动着,却也看不出头尾手脚,更没有眼睛牙齿,不像是什幺危险的东西,但是看着也还是很恶心,很诡异,冰海上的怪物多了,谁也不敢说能够全都知道,因此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老汤姆稳稳地往烂肉里刺了一下。
这一下可像是捅了马蜂窝,那团烂肉鼓鼓囊囊地胀大起来,就像有生命似的到处蠕动着,体积却不断缩小,就这幺生生在空气中消融了,只留下了一地的血汤子。
老汤姆的脚边窜过一个黑影,正是他养了多年的老猫。
那只老猫跑到一地混着海水的稀稀血汤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随即立刻大声嚎叫起来,声音凄厉至极,在泛着白雾的海上如同鬼魂的哀鸣,十分可怖。
看到这只老猫狰狞痛苦地抽搐着,大家都害怕极了,纷纷往后退去。
只见那团烂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网子里还剩下一个白白的长条物体,大家都看呆了。
“老爹,是个人。”奈德惨白着脸轻声说。
见到熟悉的身形,大家的恐惧淡了一些,而且对方全身惨白,看着像是海里泡久了的样子,大家也都猜测是不是个不幸遇难的倒霉蛋。有个人斗胆过去,看了一眼,手指凑到鼻孔:“脸都青了,没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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