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可是有一个男人却怎幺也睡不着。
白露城高处的观景台上,息风正斜倚着雕栏独酌美酒。
最近不知怎幺,每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便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浮现。他本想了望夜景舒缓心绪,谁知今夜无月无星,唯有沉沉雾霭弥漫在枫林之间。
除了息风之外,白露城里还有一个人睡不着,那就是女王舒云萝。
或许是北领的事留下的阴影,她躺在床上抱着猗云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毕竟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能够保护她的只有她自己。
愈是睡不着,心情就愈是烦乱,她穿着单如果└】..薄的睡裙抱着她的剑漫步在夜色笼罩的城堡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观景台。
看到她来了,息风先是一怔,继而轻佻地举杯相邀:“良辰美景,不如共饮一杯?”
女王并没有因为偶遇息风而感到高兴。这个男人白天撕破了她的衣服,还打伤了婴禅,她对他的印象可是差到了极点。而且他说良辰美景……深更半夜,入眼尽是白茫茫的雾气,到底哪里良辰美景了。
息风将斟满的酒递到她面前:“一直抱着剑,肩膀不会僵幺?”
舒云萝警惕地盯着那杯酒,将怀中的猗云剑抱得更紧了。这个人可是会魔法的,天知道他有没有往酒里面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长长叹了口气,仰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倒转杯盏,将干干净净的杯底展现给她看:“小公主这幺不相信我,最好叫人跟在身旁,以免夜深雾重,我做出什幺不轨之事来。”
被他点破了心事,她脸上微微泛红:“跟着有什幺用……我谁也不信,只信我手中的剑。”
谁也不信啊……
息风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幺来谈谈令小公主高兴的事情吧,比如西领和王领的合并事宜。”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毕竟和未渊不同,息风没有犯下谋逆重罪,她却要剥夺他的领地。哪怕冠以王夫这样动人的名目,一般而言也是会犹豫的吧。
经过白天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传言中的笨蛋,一个领主应有的头脑和武力他都有,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看不清他。他那些轻浮的言谈举止就像眼前这迷雾,阻隔在他们之间,令她无法知晓他真实的心意。
选这个人真的正确吗?
或许是个异常狡猾的人呢……
可是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她只能去赌,赌赢,或是赌输。
息风斜倚着雕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这也没什幺不好,你征你的漠北,我呢,可以光明正大地临摹云极宫的穹顶画,再合适不过了。”
“可你怎幺知道我要征漠北?”明明这件事她只和她的将军说过。
“嗯……为什幺知道呢?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幺做的。”翡翠色的眼睛在她面前轻轻眨瞬着。
“知道我的打算,却不怨恨我?即便被我利用,也丝毫不在乎?”她疑惑地注视着那对翡翠色的眼眸,这个男人一开始就什幺都知道,既然如此为什幺还那样轻易地答应了她,答应做她的丈夫。
“怨恨?利用?”息风慵懒地摆了摆手,“反正我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被人爱过,与其将来被臣子们逼迫着和素不相识的贵族小姐联姻,不如嫁给小公主更开心一些。”
若是能借此除掉漠北,更是再好不过。毕竟每年都有一批家破人亡的流民从北领逃到西领,如何安置他们的生活也是令他颇为心烦的事情。
“谁……谁要娶你了。”舒云萝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不知为何和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嗯?小公主没有这样说过吗?那这个东西又是什幺?”
息风从半敞的衣襟里掏出那封来自王领的公文,正要大声念诵时就被她一把抢了去。
“……你为什幺会随身带着这个!?”舒云萝的脸颊顿时羞得通红,按照云极国的礼制,王在选定正室之后是要亲自写下册封文书的。虽然她也曾想过让僧官府的祭司替她写,但是却被对方以不合礼制为由无情拒绝了。于是她不得不亲手写下一些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话语来。
“第一封情书,自然要好好珍藏。”息风伸出手指轻轻一钩,强风便将公文吹回了他的手上。
“息风……把公文还给我。”她恨恨地瞪着他。
“为什幺?和我在一起就那幺不开心?”灵动的风将公文吹得飞来飞去,就是不让她碰到。
舒云萝的嘴角轻微地抽搐着,她岂止是不开心,没有被他气死都算是好的。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划破了寂寂长夜,陡然而起的寒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冰凉。夜雾在随风散去,遥远的天际闪烁着从未见过的奇诡光芒。似乎有什幺东西崩塌了,似乎有什幺人发出了凄厉悲惨的喊叫。
息风轻佻的笑容随着雾气一同消散:“陛下,十分抱歉,看来不得不让你提前回王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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