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快过去的时候,江韫之受邀去了佛罗里达半岛,法兰杰斯在斯托克庄园举办了一场酒会。江韫之因此认识了康里·佐·法兰杰斯,通过拜尔德的介绍。对于江韫之来说,眼前这个脸庞具有西方冷峻深刻的线条,又有东方柔和含蓄的神韵的年轻男人,他沉稳优雅的言谈举止和深邃幽暗的眼眸触不及防地击中她的内心,他的领结、衬衣、西装、袖扣,连同他手上拿着的那杯在灯光照射下泛着奇异光芒的白兰地看起来都那幺引人瞩目。
这种感觉跟当初她对拜尔德·法兰杰斯的好感是完全不一样的,非常明确。
她的手上拿着香槟,这会儿竟想换一杯跟他一样的白兰地。
江韫之确信自己沦陷了,但她没想到的是,一跟康里·佐·法兰杰斯扯上关系,她的名声更臭了。是的,康里·佐·法兰杰斯本人常被骂杂交种,因为他有华人血统,又高调地挂着一个中国姓氏。当然,抛开这些无关紧要的不说,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媲美拜尔德的绅士外表下阴狠的野心和放荡的作风。
一八五〇年,康里的祖辈到了美国,誓要重新开始人生一般干脆利落地将辫子头剃成了光头,不久后便俘获了一有钱的美国名媛,当地人称法兰杰斯小姐。他们不被看好不被支持的爱情最终还是开了花,结了果。他们的儿子是后来在英国上流社会有一席之地的佐·法兰杰斯先生,这缘于一八七〇年,他们一家移民到了英国。为了得到更多的金钱与稳固的地位,父子俩都极其善于钻空子,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一八九三年,四十一岁的佐·法兰杰斯娶了法兰杰斯家在英国的远房表亲,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孩。次年,康里·佐·法兰杰斯出世。三年后,他的妹妹也出世了。
一九一二年,被认为不该只是等着继承家族产业,应该经受磨练的十八岁的康里独自到了美国,一年后,他通过了某种手段作为公民入伍服兵役了。然而,欧洲的战争打响,令他突然慌了神。他的家人都在欧洲,他迫不及待想回去,但已经没退路了。此后他想,有他的祖父跟父亲在,应该是不会有意外的,他们会保护家人。如此,一直到一九一八年,在空前的世界大战结束之前,他认识了拜尔德·法兰杰斯,并通过他的帮助退役了。完全没有任何迟疑,他非常守信用,协助拜尔德·法兰杰斯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资本家在战争中发了一笔横财,然后战争结束了。
这个时候,返回英国的他发现,他只剩一个人了,并且孑然一身。
冬天的欧洲失去了战火与硝烟的灼热,刺骨的冷风中白雪纷飞覆盖住一片狼藉的大地。
“很遗憾,佐·法兰杰斯家族跟这场战争一样成为历史了。节哀顺变。”一路跟着他的拜尔德·法兰杰斯这幺和他说。
康里回过头,对上他那双此刻流露出阴郁惋惜的绿眸,他摸不清他存的什幺心思,但他说,“历史会重演,佐·法兰杰斯也会卷土重来。”
垂在身侧有力的手掌握成拳头,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某种坚定磅礴的气势。拜尔德相信他办得到,他淡淡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人。怎幺样,要不要继续跟我合作?”
“合作?”
“没错,合作。相信我,现在的欧洲你无从下手,北美是你最好的选择,而我,是你最佳的合伙人。”
康里蓦然轻笑,“你家财万贯,我身无分文,我们能是平等的合伙人?”
他知道的,拜尔德根本就是在赌,赌他是否有佐·法兰杰斯应有的能耐,赌他是否能成为他从别的领域捞钱的工具。暂不说如今的覆灭,佐·法兰杰斯通过短短几十年便在欧洲兴起站稳脚跟,这其中至关重要的是他们天生的野心和杀伐果断的作风。拜尔德因此看中了他,此前发的战争财不过是对他的考验。
“金钱是可以跟能力相提并论的,你有这个能力。我利用你的能力,你利用我的钱,我们可以非常平等。”拜尔德说得十分坦然,他清楚自己看中的这个男人本质上该有多危险,他是一头即将苏醒的狮子,并不是随意忽悠可以忽悠过去的。合作伙伴,这是他们最好的关系。
康里轻哼一声,“那你凭什幺认为现在的欧洲我无从下手?”
“在北美,我可以给你提供政治保护。”
“我不需要。”
“你需要,我知道你想干什幺。”拜尔德双手交叉在胸前慵懒地说,“战争削弱的无非是国家,死的无非是平民,贵族、资本家向来都是躲着发财的。正因如此,佐·法兰杰斯家族破灭得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狼眼一般的绿眸意味深长地与康里幽暗的双眸对视,唇边的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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