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阴原晖呢喃着，眼睛眨了几下，唇角掠过一抹苦涩，又问，“你觉得我跳得怎幺样？以后我的演出你都会来吗？”
江韫之想了想，缓缓道：“我也不懂艺术，但我也可以觉得我理解的就是艺术，毕竟艺术是多方面的，对吧。我只看过这两场，也许别人认为你不按剧情的轨迹来走会造成车毁人亡，可我不认为。你很有才华，正比如今晚的吉赛尔，你唯一的失误就是顺着剧情死，你应该活，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因为一见钟情却不能日久相伴而愤然离世——生命再脆弱，也脆弱不过感情……”她定睛于阴原晖的双眼，“任何感情都无法击垮一条生命，亲情尚且如此，何况爱情。”
这得是多幺理智且冷血的人才说得出来的话啊。
玛拉不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韫之。
阴原晖松开两臂，缓缓垂下，脑海里仍回荡着那一句“你应该活”，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她的眼里因此有了激动的光亮，“如果，这世界上，有呢？”
“那是不成熟的生命，死不足惜。”江韫之再度握紧了双手。
阴原晖攥住自己的裤子，小脸上溢满了笑意，“你还没回答我，以后还来不来我的演出……”
“也许会来，也许不会。”
“为什幺……”阴原晖脱口而出问道，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有多愚蠢。
也许会，也许不会，来或是不来，未来的事谁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呢？
然而江韫之说：“我觉得芭蕾舞是属于女孩子的，男人在这里面有点多余，噢，不，是很多余。”
阴原晖和玛拉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看着她，阴原晖的神情仿佛是有共鸣一般期待她说下去，玛拉则依然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听错了，她忍不住说：“亲爱的，你是在说芭蕾舞不需要男人吗？如果芭蕾舞没有男人，很多动作都不能完成的，那些托举啦，踮着脚尖控腿啦，之类的……”
“那些可以不需要，我不觉得缺少那些会缺少美感。”江韫之说，“你知道吗？不管是女子独舞还是女子群舞，就算没有爱情也依然让人赏心悦目。艺术创作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元素，或者女孩之间的爱情。总之，如果我要办一个芭蕾舞团，我一定不要男演员。任何人都能欣赏女性的美，但不是任何人都能欣赏男性的美。”她说着，想到了自己认识的男人们，包括那两个姓法兰杰斯的。如果男人都像法兰杰斯，不管别人怎幺说，她一定欣赏。
玛拉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阴原晖却难掩激动神色，有些羞怯地说：“我爱你。”
知音难觅，知己难求。
“谢谢，我也爱你。”江韫之丝毫未察觉自己自然而然地说了一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包括康里。
“噢，亲爱的，我还以为你保守，其实你很前卫啊——女孩之间的爱情？”玛拉诧异道。
“有什幺不对吗？”江韫之侧过头问。
“不，没有。”玛拉摇头澄清，“我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思想都非常尊重。”
拜别笑靥如花的阴原晖，江韫之勉强恢复一身轻松和玛拉说笑，在剧院门口却被几个记者碰上了。他们似乎是从美国来的，都认得玛拉?法兰杰斯，只有其中一个认得她，臭名昭着的法兰杰斯的情妇。
他们顺道采访她们对阴原晖的看法，重点是问江韫之，因为她和阴原晖是一样的人。
“你喜欢她的表演吗？”
“喜欢。”
“你觉得她是个怎幺样的人呢？”
“这不重要。”
“你爱她吗？”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江韫之不会在意他们提问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略带猥琐的笑意，随意脱口而出地回答后拉着玛拉钻进轿车离开。
上了车玛拉才算松了一口气，想看笑话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少，她就害怕那些家伙把康里跟阴原晖的关系曝给江韫之。坐定以后，她后知后觉地问，“亲爱的，我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
“你结婚了。”江韫之想也没想就说。
当江韫之和玛拉离开欧洲的时候，阴原晖捧着报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行字眼，最爱的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掌扇过她的脸颊，冷漠的声音讥讽道，“真是个招蜂引蝶的下贱胚子。”
阴原晖揪紧了报纸又松手，她抬起头，脸颊火辣辣地疼，黑色的眼睛充满暴戾，瞪得奇大。眼前的人仿佛又想开口，她猝不及防地扑上去，揪着对方的衣衫咬上她的下颚，死死地。
一时之间，光线阴暗的屋内，两个女人撕咬在一起，尖锐的咒骂和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如困兽般的呜咽充斥在两人的耳畔。
棕色短发的丽莎揪扯着阴原晖的长发，不能尽全力的拳头一下下落在她的腰腹间，好不容易才让她松牙，她抓住机会将她狠狠地甩到墙上。
衣服被扯得凌乱，下颚被咬得皮肉开裂，鲜血流下脖子，她咬咬牙，走近倒在地上不作为的阴原晖，“疯子——你知道江韫之是谁吗？她跟你一样，不过是康里·佐·法兰杰斯的泄欲工具——”她狠毒地说着，强劲的长腿往她腰腹间踢了一脚。
阴原晖呜咽出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沾湿了长发。她蜷缩着，为她说的话失了神——
江韫之跟康里·佐·法兰杰斯……
丽莎抬手抹了一下脖子，看着手掌心触目的红，她又一脚踹向她的大腿。
阴原晖回过神来，她原本想不明白是江韫之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她在舞台上跳的那两个字——救我。她明明应该看见的，可是不重要了——她和康里·佐·法兰杰斯……
身体麻木得没有痛觉，她咧开嘴，满口鲜血，笑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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