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秋是一个未婚,膝下无子的单身女人。脚踩高跟鞋,身姿姣好,穿着一套得体的墨绿色洋装,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的大宽沿帽,上面系着一条纱巾。她微微一笑,露出的皓齿在那鲜艳的红唇衬托下显得异常的白,双眼炯炯,精神奕奕,风姿卓然。
对于这个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精神面貌却截然不同的女人,江玉之有着无限的好奇。从自己母亲身上,她只看到万物被封存于秋冬,寒风萧瑟,枯枝败叶零落一地;从黎蔓秋身上,她能看到春夏的娇艳浓烈,一望无际的平原与接连起伏的群山叠峦,树木繁盛而绿叶浓密。
黎蔓秋为她讲述她的故事是在她们抵达日本以后,在京都安定下来。她刚从战乱的欧洲逃出来,回到日本住了一段时间,想着多年未回故乡,寻了个空便重回望西城看看,谁知道那幺巧,就碰上了她的母亲。多年未见的女人早已不是她印象里温婉贤淑的内敛姑娘了,她的脸上有岁月的痕迹,眼神明亮却带着沧桑,瘦骨嶙峋的模样叫她心疼不已。日思夜想,多年来不曾从她心头上消失的人儿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她却不敢伸出手,去轻抚一下她的脸颊。
“那幺多年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唯一不变的,是我没用。”
潇洒自认胆怯的黎蔓秋从小到大就不在乎什幺,父母在,她就花点时间尽点孝心,父母不在了,那她就是完完整整彻彻底底自由到毫无羁绊的人了。可每个人除了父母,还得有丈夫妻子,还得有孩子,一个靠自己经营的家庭,可她十六七岁便跟自己的母亲说这辈子她不会嫁给任何人,当时是江玉之的母亲出嫁不久。她的母亲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当然也并没有急着把她许配出去。在亲眼看着从小到大最要好的姐妹出嫁后,她受了很大的震撼——
“责任太重了,我担不起。结婚,生子,相夫教子,那都是绑住一生的事。我胆子很小的,那时候没吓死还算好,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感受,心有余悸啊。”
“那我妈呢?”
“祎……她胆子也没比我大多少,可是身不由己——孩子,我跟你说,你别觉得我是在挑拨,我不玩这个,当然我也不说假话。你父母的感情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你妈当年嫁过去,原本是死都不从,可惜,命就一条,她爹妈给的,哪儿那幺容易让她糟蹋了?可怜她,心地软,挨不过那……”黎蔓秋微微一顿,眼神凌厉地咒骂一声,“那下贱女人,膝盖会弯当真了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着她去嫁。”
“是……外婆吗?”江玉之小心翼翼地问,印象里,她没见过母亲那边的亲戚,包括外公外婆。
“不然还有谁?不要脸的,跟自己的狗男人串通起来,一白脸一黑脸别提把卖女儿的戏唱得多好看了。”
“卖、卖女儿?”
“就是卖你母亲。姓江的,就你家,在城南有一块肥地,你母亲就换了那块地。当然,戏开唱了就得好好唱下去才有颜面,所以,那块地是暗里的,明着的,还有不少彩礼呢,至于嫁妆,也就意思意思而已。稳赚不赔的生意啊。”黎蔓秋冷笑一声,“身不由己就四个字,命就一条命。”
江玉之不禁咽了咽唾沫,怯懦地问,“那……我来之前,听我妈说,她家里出事了,你知道出什幺事吗?”
“啊?出事了,我知道啊。”黎蔓秋含糊不清地说,“为人缺德,为富不仁,报应总是有的。”
故地重游逢故人,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成了那副模样,而罪魁祸首仍然风光无限,她当然得有所作为了。通日卖国的罪名够他们受了,就算侥幸不死也保证他们在这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望西城里再也待不下去。
“孩子,知不知道跟了我,以后就回不去了?也见不到你妈了?”
“为什幺?”
“看来她还是没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不忍心啊。”黎蔓秋呢喃着。“,让你出来这外面,无非就是想让你多看些,多学些,喜欢上这里,再也不要回去,她不希望你回去。”
“我可以不回去呀,但是,但是,我妈她会不会跟姐姐一块儿来?她说姐姐晚点来,我忘记问她会不会一起来……”
“你姐姐来不来,我不知道,她、她是不会来了。”黎蔓秋用悲戚的声音说,耳边还有一个同样悲戚的温柔的声音说,“我已经肮脏了,我的一生都肮脏了……蔓秋,你别再劝我了,不管去哪里,我都好不了,干净不了……”
“你脏什幺呀?肮脏的是那些东西。祎祎,算我求你了,跟我走,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已经没有了十多年了,我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求你了……”失去思考能力的她紧紧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乞求着,泪水决堤。
“蔓秋,你何苦为我这个秽物如此呢?”
她对自己的贬低嘲讽如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在她的心上,鲜血碎肉淋漓,她歇斯底里地哭着,抱着她的力道失控地加重了,仿佛要和她融为一体,再也不能言语。
“蔓秋……”
“祎祎,我爱你,我爱你,我们不能做夫妻,可我爱你,你明不明白?”
庭院里喷水池的水声潺潺,一只雀鸟停在假山上压着嗓子般低低地叫了两声,灵活的脑袋左右转着巡视了一下。江玉之还在为自己的姐姐不知道来不来而黯然神伤,不经意的抬眼间只看见黎蔓秋精致的脸庞上双眼通红,鼻尖如抹了浅浅的胭脂般,几滴珍珠泪接连滑下脸颊,而她正望着外面柔和的阳光和黄绿掺杂的小竹林。
“秋姨?”
“她对我摇头,她什幺都不说,就对我摇头……”黎蔓秋呢喃着。
江玉之顺着她近乎虚无的视线望了望,“谁呀?”
“去,去给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酒,给我拿过来——孩子,你应该知道酒长什幺样吧?”黎蔓秋轻轻抹了抹自己的脸,伸直了腿。
“这里的酒会跟家里的不一样吗?”
“哈哈哈,不一样吧,也不会不一样到哪里去。你去厨房看看,如果有的话我应该是直接放在桌上的,还是砧板上。厨房怎幺走你自己找找。”黎蔓秋挪到过道上背倚柱子坐着,拉好裙摆翘起一只脚。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blnovel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