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蜡烛（2 / 2）

“无事。”她收回手，“是我放任你与祭品接触，我没意识到你会在意他们。”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不要有下次了，祭品只是祭品而已。”

陆乾微微一笑，藏在袖子下的手被他折磨的血肉模糊，应道，“我不会了。”

只有把其他人当成蝼蚁才能活下来，这样的世界让陆乾恶心，但他无法在这样的世界里再承受高尚带来的代价了。他与其他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尚且在饥荒年代要面对易子而食的局面，陆乾却牵扯进了一场赌注大到吓人的游戏里，输赢的代价也不仅仅只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世界命运的改变。他必须做出抉择，既然他认定了站在白昱的这一边，他就必须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

没有例外。现在的他，哪有资格谈生命的价值。

陆乾想的很清楚，因此他站了起来，将船头的蜡烛取下，让烛焰灼烧在掌心。烛火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口，甚至和幻影一样无法带来任何实感。陆乾嗤笑一声，随手将蜡烛丢进血河之中，蓝色火焰在扑哧一声后熄灭，黑暗在唯一的光源消失后迅速吞噬了船上的两个人。

看不见“白昱”脸上的表情，陆乾并不惊慌，他的嘴角还挂着古怪的笑容，直视着黑暗中隐没着的那个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cc影子，“你的幻境很真实，可惜你还是完全不了解她。”

尽管除了呼吸声之外没有别的回复，这种突兀的安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陆乾。他歪歪头，接着说，“看来你对我的记忆读取还是十分表层，如果你能直接洞悉我的所思所想，那你刚刚就不会做出如此蹩脚的回答了。以我对白昱的了解，我很清楚她绝对不可能说什幺’没意识到’，也绝不可能’没意识到’，而你却不清楚，这就证明了你无法知道我的想法，顶多看到我过去经历的一切。同样，在幻境里你凭借对我记忆的分析得出的那些潜在的心魔一个个被你用上，恐怕也是为了同时观察我，看看哪个对我影响最大吧？”

“白昱”沉默片刻，然后她嘻嘻笑着，反问陆乾，“那她在你的认知中会说些什幺呢？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因为看穿这件事是你的心魔才故意踩着你的伤疤那幺说的？”

“那便更不可能了。”陆乾长叹一声，声音中听不出悲喜，“……因为你踩的不够疼。她从来不需刻意去踩，总是疼的。”

那嬉笑着的东西顿了顿，随即笑得愈发癫狂。

“你当真够痴傻，可我偏偏遇上你。分明心境跟筛子似的，倒却不适合心魔来攻破了。”那个“白昱”冰冰凉凉的手摸了摸陆乾的脸，那双手的触感如死人般冰冷、僵硬、滑腻，让人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你应该猜到了，我无法将她拉入幻境，所以很快她就能从外界将你拉离这个世界了。”

陆乾矜持地点点头，他确实因为那一句话就想明白了这点。现在他前所未有的清醒，有些曾经如雾里看花一样模糊的东西终于在他脑海里清晰了起来，显出它真正的身形。对此陆乾不觉得高兴，他只是平淡地、堪称毫无反应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不知道那是什幺，但他的理智很快分析给他——是乾坤匙的作用。

乾坤匙在他身体里越来越具有活性，它给他带来的变化也愈加明显。这是一把双刃剑，但至少现在，陆乾掌握的很好。

它让他识破了蜡烛的谎言。陆乾前几次轮回里从来没想过去碰碰那蜡烛，而实际上，这只蜡烛才是重心所在。在整个幻境里，所有的东西他都认为是假的，只有这只蜡烛他从没怀疑过，正因为如此，在外面解救他的白昱难度便大大增加，因为陆乾一旦“相信”着这个幻境，他就会自主融入它。

黑暗很快被撕开了，微光从被撕裂的缝隙中透了进来，让陆乾看清楚他面前那东西的模样。它的嘴咧开，没有眼睛鼻子的脸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扁平感，双手手指细长，尖的像能随时撕裂什幺，但总体来说还是有个人型。它用那尖尖的爪子握住陆乾的手臂，与他面贴面，然后道，“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褪去了伪装的它声音听起来刺耳至极，但直觉告诉他，对方现在的话很重要。它停了一会儿，周围的黑暗被那束光剧烈晃动，照在它身上的时候，那惨白的皮肤像蛛网一样皲裂，自它身上剥落，乌黑的浆液从伤口处淌出。它却没什幺反应，倒是将陆乾抓的更紧。光束还在不断扩大，很快，陆乾看见他原本以为的血河变成了某种更恶心的东西。河道中流动的全是一个个白色的类人型生物，它们因为光照而尖叫，在它们中间还夹杂了一两个露出脑袋面目空洞的人类，像人的头颅沉浮在白色乳浆的河流之间。

“代我像魏渊问好，我很怀念她呢。”它桀桀地笑着，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转，陆乾自血红色河流上的小舟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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