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本能地护住我的头和胃部躲闪。
医疗区外的哨兵在奥涅尔要把蜷缩着的我踢飞的时候赶到。
这不是说我和傅医师的工作环境糟糕到没有人保护,而是奥涅尔的攻击速度太快,站岗的哨兵从反应过来到制服奥涅尔只用了十七秒。
尽管如此,我的嘴角挂了彩,左小腿骨裂,背部青紫肿胀,还流着鼻血。
白津作为船长到65船的病房慰问了在此次意外事件中无辜受伤的我,他当着谢尔盖的医疗小组的面毫不留情、简直冷酷无情地批评了我。
“顾医师,你为什么不用精神力攻击奥涅尔?”
我一说话就会牵动嘴角的伤口,“嘶——那是——”
白津肩披红黑色调的军大衣坐在我的病床前,不时看向墙壁上的时钟,“如果你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首位,也请你为其他船员考虑,你的受伤乃至、”他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声音也随之加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可恶的自以为是,“乃至死亡,会给船员的晋升带来负面影响。”
我的鼻子里塞着药用棉,嘴巴上涂着紫红色药水和粘稠透明的镇静软膏——我从对面的玻璃上看清了自己的滑稽模样,然后坚定地向船长保证:“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
我话音未落,眼皮就跳动起来,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的精神力外泄了。抑制剂没有完全有效。
与上次外泄不同,那时的精神力是我自己凝聚过的,飘散逃逸后我很容易把它们回收;这次的精神力就像沙子,细碎得无法用手掌留住,它们的总量是上次的千分之一,但我只能尽快一点点抓回去。
外泄的精神力不多,可怕的是附着在精神力中的δ元素含量超过了向导协会的警戒值。
病房里离我最近的是船长,其次是医疗组的两位普通人、在写病房日记的谢尔盖、站在门口的62船的两位船员。
白津和谢尔盖同时做出了反应。
谢医师按下了天花板的镇静剂水雾的开关,和白津各抓着一位医疗组的普通人冲到了特制玻璃外。
感谢65船先进的病房设备,我在三层玻璃阻隔的空间内得以一个人把四散的精神力收回。
谢尔盖在门外和白津说了几句话,我只看见他们两的口型——然而我不会读唇语。
白津双手抱臂,轻微点头朝谢尔盖和其余医疗人员致意,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玻璃上我愚蠢滑稽的模样,看着他斜搭在肩膀上的大衣随着他的大步而沉甸甸地鼓起,默然地躺下。
在我们两“握手言和”的这几天里,船长见到我会和我打招呼,读书会的时候也不会特意跳过我的发言;我则因为大副花重金购买又请军部修改的智能马桶系统,丧失了去告状的机会。我觉得这样很好,我还不是很确定我到底对船长怀有什么样的心情,不过任何心情和想法也不能让我越界,让我失去“双洁”。
可是当我被奥涅尔按在地上揍的时候,我听见远处船员们的惊呼和脚步声——
我必须坦白,我唯一希望来的人是白津。
我希望他像在禁闭室内一样,在黑暗中沉默地守护我的安全。
我在病房看见白津的时候耳朵里听见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他按照规定仓促穿了礼仪用的制服,气势汹汹横刀跨马地坐下的时候我能嗅见他身上促神经链接溶剂的味道。
我以为他为了我的事才来得如此匆忙。刚脱离战场就来了。
第39章
我病愈后回到62船,再次受到船长私底下的点名批评。
“哈?船长你是把我当做你的船员了吗!我在学校没有受过这类应对教育,我被他一拳打懵了,我不知道、我没有反应过来要用精神力攻击——”我在医疗区毫不客气地回敬他。
我将近一周没有再在病房看见船长,倒是收到了奥涅尔的道歉信——印着船长印章。
我一见到船长,莫名的怒气就冲走了我铺垫积蓄多时的忍耐和冷静。
白津本来坐在椅子上等傅医师来,他一边翻看飞船简报一边念念叨叨把我批评得无地自容,简直是踩在我头上辱骂我缺乏合格的医师意识。
此刻我觉得他变成了我最厌恶的人。
我觉得他的声音让我烦躁无比。骄傲如我,从来都是优等生的我,受到痛击就会表现得无赖撒泼、张牙舞爪——二十岁的时候我是这样的。二十岁的我从来不允许别人冒犯我。没有来到62船的时候我只接受教授对我的论文和实践操作的意见,我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和舍友打起来的少年。
“顾承宴!”他朝我低喝一声,幽蓝色的眼睛攥住了我的魂魄。
我被这一声震喝吓得浑身发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才在空中挥舞增加气势的双手无处可放。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想杀了我。
我果真被船长扮演的角色惯成了脆弱的学生,险些像死刑场上被蒙住双眼的罪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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