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像是立刻放松下来了一般,不着痕迹地吐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嗯、嗯好,我很讨厌魔修,虽然很麻烦,但是这么晚了你回去也太危险了,就、咳咳,就先在这里住、住一住吧。”
禾雀君完全无视了外面刚过晌午的天色,以及“只身回去太危险了”等等奇怪的细节,眼睛几乎在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哑声道:“好。”
季秉烛看着禾雀君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搅了搅手指,才补充道:“哦哦,但是你也不能白住,我、我之前的画中境都没有了,你能帮我……不是,你再画几幅给我当做报酬吧,这样我能让你再住一段时间。”
他话音刚落,禾雀君已经不在了原地,季秉烛一愣,视线偏过去,就看到禾雀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这个房间中唯一桌子旁,从一个小画卷中掏出来一堆笔墨纸砚摆放在简陋的桌面上。
禾雀君看到季秉烛视线转过来,拿着笔强装镇定道:“君、君上,你喜欢什么风景?”
季秉烛愣了一下,也强装冷静道:“什么都成。”
两个人一个心中别扭不愿意真心挽留自己最讨厌的魔修,一个因为能和自己从小到大崇敬的人独处而内心狂乱如麻心脏狂跳得险些爆掉,明明每个人都慌得紧,但是却一个个都强装冷静,面上面无表情,企图将自己伪装成世外仙人的冷静模样。
禾雀君捏着笔的手一直在发抖,听到季秉烛这样说,立刻拿稳了笔,直接在白纸上挥毫泼墨。
季秉烛倚在枕头上,将符三岁蹂躏了一顿,顺便将自己内府中紊乱乱窜的灵力给安抚了下来。
片刻之后,等到季秉烛再次张开眼睛时,禾雀君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手中抓了一堆画卷,两只手臂微抬,上面也搭了好几张画卷。
禾雀君头上的发簪上都悬了一个小小的画卷,看起来像是收纳东西的,耳朵上也挂了两个,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要掉不掉。
他眼中恍若星辰灿烂,紧紧盯着季秉烛,哑声道:“君上,这是我画出来的三十多张画中境,您看看还喜欢吗?数量好像有点少,您、您喜欢我再给你画几百张。”
季秉烛:“……”
禾雀君说完之后,耳根微微红了,他看到季秉烛沉默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忐忑,小声道:“君上?”
季秉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一直讨厌魔修,恨不得诛杀殆尽自己眼前所见的所有魔修,但是这几百年来,他却始终对禾雀君兴不起来一丝杀意,甚至连说一句重话都不忍心。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禾雀君在他面前太过卑微了,他自己明明也是一个城池的君上,论君位和季秉烛平起平坐都不成问题,但是每一次他看到季秉烛完全都是一副憧憬敬重的模样,看模样倒是很想把季秉烛给供起来。
有时候季秉烛看他一眼,他浑身魔气都会在身旁汹涌,如同海浪般,在旁边都能感受到他内心怎么都掩藏不住的兴奋和欣喜。
季秉烛愣愣“哦”了一声,干巴巴道:“还、还好,就这些吧。”
之前他入了破世之后禾雀君曾经派人送过来二十张的画中境,所有古荆中的大能眼红得几乎要滴血了,当时如果不是阿鸦死缠烂打在他脑子里各种念叨说这画中境怎么怎么方便,他早就把那些画中境给退回去了。
不过那画中境真的很方便,季秉烛后面用着用着就有些离不开了。
禾雀君低着头道:“好,那我帮君上挂上吧。”
这种事情本不该禾雀君这样身份的人做,但是他看起来丝毫没觉得丢脸,反倒是以此为荣,恨不得把季秉烛整个房间都贴满画中境。
季秉烛立刻道:“不用了,放那吧,我会让人过来挂。”
禾雀君看起来有些失望,失落地“哦”了一声,道:“是。”
他走到桌子旁,低着头将身上的画卷一一卷起来,整齐地摆放起来。
季秉烛正在漫不经心捏着符三岁玩,看到禾雀君过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他正想要找个话题,定睛一看视线就转到了禾雀君手中的一个漆黑边缘的画卷。
季秉烛道:“这是什么画中境?”
禾雀君脚步一顿,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惨白如纸,他双手捧着那怪异的画卷,脚步顿了半天才缓慢往前走。
季秉烛皱起了眉头。
禾雀君走到季秉烛面前,抖着手将画卷抬起递给季秉烛,轻声道:“君、君上,这是……”
他抿了抿唇,又没有说完话。
季秉烛最不喜欢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了,极其不耐烦地一把抓住了画卷,道:“我自己看。”
他随手将画卷摊开,随意一扫整个人就僵住了。
这副画中境不是之前画得那些风景或空间的,而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星目剑眉,一袭黑袍衬得这人身形修长,禾雀君画得眉目极其好看,就连那瞳孔也是清晰可见的鸦瞳,画上的点点笔墨细致入微。
季秉烛喃喃道:“阿鸦……”
画中人正是阿鸦。
禾雀君画功了得,就算是画人也是栩栩如生,看着阿鸦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但是季秉烛非但没有觉得欣喜,反倒是气得脸色惨白,手死死地抓着这张画卷,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指节全都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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