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林顿感冤屈,合着俩人共处一室一年多,你压根没留意我是谁?
他收回落空的手,轻微点头致意,“我是新的守灯人……”
话音未落,“名字。”天掷冷冷的问。
他自然知道。
醒林莫名其妙,好在他向来脾气好:“如一,始终如一的如一。”
天掷藏在黑暗中,不再应声,
醒林却起了心思,他知道天掷此刻虚弱至极。
他扬眉,轻轻一笑,问道:“那你呢?”
没想到,天掷在黑暗和沉默中,乖乖回答,“天掷。”
东山派师弟众多,与年□□孩闲聊调笑,是醒林的一项专长,他心一动,“天掷的掷是哪个字?你给我写一写。”这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被他舌头一压,咽了回去。
他笑了笑,理了理被揉搓一夜的衣裾,回到自己的蒲团上。
远处的天掷费劲地拽着自己蒲团,悄悄向外移了一些,醒林当没看见。
他知道天掷用尽力气才坐到蒲团上,双手虚合,身上笼罩着幽魂灯上的阵阵阴气,正在勉强恢复元气。
醒林轻轻向那边望去,出乎意料的,天掷并没有闭眼打坐。
二人对视,醒林轻飘飘的移开目光。
他心中有一个轮廓模糊的念头。
少年的恢复能力惊人的快,没过几日,他竟然好了七八成。而在此时,魔尊回来了。
天掷才十七八岁,魔尊在老巢被数度围攻中,依然洒脱的出门寻宝器,将整个魔窟留给天掷守卫。
而天掷重伤的消息传来,他不得不回来了。
这一日,本不该是守灯人放风的日子,瘸腿老人却来至洞口,手里捧着一袭白色麻衣,传他去沐浴。
醒林看着那麻衣,心里有些隐隐的预感,果然不出他所料,忘月窟外的草地上,打用长短破木,搭起了一个草台子,破破烂烂的草台子上,放着两把用草绳和树枝捆成的椅子。
外面二长老、他那胖徒弟、还有许多游尸厉鬼散漫的站在草地上,二长老搓着手,面带三分焦灼,似在等什么人。
在这一群危险人物中,醒林垂头低眼,不敢抬视,快步穿过——他生怕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比如那二长老那胖徒弟。
来到僻静的小湖边,老人将衣服放下,去不远处歇息了,醒林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本是淡碧的近乎白色的衣衫,被层层浸润成暧昧的黑红,醒林在此刻忽然公子做派上身,忍无可忍的脱了衣服,用力一扔,噗通一声下了水。
这一点洁癖令他心中有些轻轻地雀跃——这些正是他是个人的印证。
在水中洗涮了半日,老人来催他,他才慢吞吞地上岸,顶着一头湿漉漉地散发,穿了崭新的粗布麻衣,系上长带,照了照水中的倒影。
至此,终于算是个人模样了。
他跟随老人往回走,老人对他说,今日魔尊回来,所有人都要去拜见,他作为新晋的守灯人,自然更要去拜。
醒林心中有些打怵,魔尊万斛龙的恶名,仙门自然早有流传,况且,第一次见二长老时,第一次见二长老那胖徒弟时,每次都要死人……
但别无他法,醒林跟着老人来至一片树荫下,对面便是忘月窟,前方的草地上已站满了人,簇拥着中间的草台子,而草台子上已站着两个人影,一个年轻些的,是小魔尊天掷,另一个约莫四十余岁,人高马大,宽肩长腿,气宇非凡,这便是那万斛龙了。
他手里拿着一把鎏银宝剑,醒林认得,那是紫极观的剑。
这宝剑应是他下山所得,他似是未找到什么好的宝器,得了这把剑,正侧脸对身旁的年轻弟子说些什么,顺便拿起剑比划了两招。
天掷垂目看着他手里的宝剑,年轻的脸庞,听得认真。
醒林看魔尊那两招,心中了然,魔尊是在仿紫极观的剑招。
紫极观,如今天下公推第二的大门派,自己父亲亦是从那里学师出身,故此醒林对他们的剑法十分熟悉,架势优美洒脱,剑招轻灵飘逸。人若惊鸿,剑若游龙。
论潇洒好看,是仙门第一。
醒林见魔尊将鎏银宝剑交与天掷,天掷注视着手里的剑,似在思索。
草地上的人群自动避到两旁,留下一块开敞的空地。醒林本就在最后一排,倒不用回避,他头上是一颗老柳树,枝条轻轻摇曳,晃动日光,洒在他专注的脸庞。
他看到天掷缓缓挽了一个剑花,剑身一定,忽而甩开,人随剑动,衣袂先行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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