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古板而严肃地遵循着尊卑之分,哪怕雷狮主动邀请他坐到自己身旁,也会委婉而坚定的拒绝;有时却又向他毫无防备地袒露真心,说些过分逾矩的话而不自觉,雷狮有时甚至怀疑他真傻还是假傻。
当时他们陪同国王,骑马行走在猎场内。狩猎和掠夺本就不是区分多明显的词汇,究其本质异曲同工,国王在射死一只鹿后,意有所指地感慨:“人其实也和这畜|生差不多。”
雷狮状若无意地回:“您说的对,恐怕在平民眼中,他们就是被掠夺的鹿,我会遵从您的教导,多多体恤民情。”
棕发骑士身体前倾,从国王身侧探出一个脑袋,对他笑道:“殿下不必忧虑,您有这样的心情,他们一定会在心底感激您,也一定会有什么,愿意属于您。”
雷狮心神一动,就听见国王说:“你们的关系似乎不错。”语气听不出喜怒。危机意识立即让雷狮意识到了平静表象后的暗潮汹涌,他不由警惕起来。
可造成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却若无所觉,依旧如同往常般,坦诚谦恭地向国王行礼回答:“因为殿下是您的子嗣。”
国王注视着他清澈坦荡的眼睛,良久,笑出来:“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说话。”话虽如此,字里行间的锋机却消散无踪。恐怕就连他的儿子,都无法得到这样的信任。
雷狮凝视着脸颊微红认真解释的棕发骑士,忽然想到,也许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傻的透顶,也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毕竟万事万物,存在既是道理。
步步惊心的巡查试探在雷狮的巧意规避、和安迷修无心的帮助下度过,国王即将返程。
临别前日,雷狮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见站在花圃内采摘花朵的年轻骑士。他绕着地毯踱步几圈,而后顺其自然地,走出了门口。
等他走到花圃前时,一位女仆正在帮他修剪花茎。骑士温和的嗓音被风送至雷狮耳边,他听见安迷修说国王想要在这里的最后一晚,由红蔷薇陪伴他入睡。他看见女仆犹豫片刻,拿出藏在围裙内的手抄本,红着脸颊递到安迷修的面前,小小声地恳求:“您能为我读一读吗?我很喜欢……很喜欢这首诗,我想听您读。”
棕发骑士惊讶过后,接过薄薄的小本,翻开第一页,认真的诵读起来:
Iwhispered,“I am too young,”
我喃喃自语,“我太年轻,”
Andthen,“I am old enough.”
转念又想,“我已不算小。”
WhereforeI threw a penny
为此我抛起一枚铜分币
Tofind out if I might love.
占卜恋爱是否还嫌早。
他垂着眼帘,睫毛疏而纤长,根根分明。阳光落在他身上,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模样。
“Go and love,go andlove,young man,
“去爱,去爱,小伙子,
Ifthe lady be young and fair.”
如果姑娘年轻又美好。”
风尽忠职守的将他所诵读每一个字节送入雷狮耳中,喃喃细语如同情人的告白。
Ah,penny,brown penny,brown penny,
啊,分币,铜分币,铜分币,
Iam looped in the loops of her hair.
我已陷入她的卷发圈套。
最后,骑士摘下一朵红蔷薇递给面前的少女,露出亲切的笑容。
雷狮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第一次被蔷薇刺伤的情景。指尖开始隐隐作痛,仿佛那道愈合多年的伤口,再度龟裂流血。
他不懂这种痛楚所谓何来,只觉惹人厌烦。
事后,发现他的骑士红了红脸,却仍坦率地向他招呼,倒是女仆在匆忙行完礼后,慌慌张张地跑开。雷狮一言不发,骑士则在经历短暂的尴尬和无所适从后,率先打破了沉默。“很、很快就要分开了,期待您下次来王都。”
刚刚说完,安迷修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生涩的聊天技巧,他开始口不择言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例如他原本是个露宿街头的孤儿,在冬季落完第一场雪的清晨,被好心的前任团长捡回家收养;例如那日早晨的阳光有多么灿烂,所有的金光仿佛都凝聚在了向他伸出手的团长身上;例如,他想成为那样的人。
骑士倾吐出口的言语越来越流利,眼中逐渐亮起星光,临末,转过头来问:“殿下呢?”
雷狮看着他,说:“我要成为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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