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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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他刚才说了什么?

你还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还是,还是……

锦霓一怔,这是什么话,难道说,自己真的把前尘往事,忘记的干干净净?

难道说,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曾是故人?

“你、你认识我么?”

她艰难启音,却是不再挣扎着,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男人动作一顿,似乎未曾料到,她会这么问。

“姑娘,在下唐突了,请问芳名?”

锦霓未料到,原来并非是自己所猜想,当即心头浮现一抹失落,咬了咬唇,“萍水相逢,何必问名字。”

说完,她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一次,男人适时地松开了,低咳一声,转过头去,掩饰那淡淡的羞涩。

只这一时片刻,锦霓已经返回房间,再出来时,手上捧着一床薄被。

“你说得对,夜里凉,你若是在无往城里过夜,还是盖上些吧,这是新的。”

她淡淡地将被子交给他,略一躬身,便想要袅袅回房。

男人不曾推拒,抱着那薄被,见她要走,也转身即将离开。

握紧拳,锦霓站在廊边,凉凉的晚风吹散她的碎发,脸颊微痛。

禁不住再次转身,看着他已经跃下小楼,正在弯腰拾起那药篓,顺手将竹笛塞入腰间。

看着他,锦霓蓦地心头荡漾,抿了抿唇,隔得远远地喊道:“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声音颤抖,她满心忐忑,期待着他的答案。

“没有。”

温和的男人已经直起身,将药篓背在身后,怀中抱着锦霓给的被子,闻言,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听到他坚决否定的声音,锦霓苦笑一声,手指抓在阑干上,也摇摇头。

“好奇怪,可是,我好像见过你,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的时候,见过吧……”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光彩滑过,他淡淡地浮出笑容,也微微颔首。

“也许吧,我们有缘再见。”

卷五 重华 110

锦霓望着那男人远去的背影,心跳得厉害,再次凉下来的双手,不自觉地纠结在一起,不知所措。

不过是那么短短的片刻相对,可是,她却真切地记住了他的模样——

白如冠玉的一张脸,棱角分明,眉宇间都是怡然,额前的几缕碎发,不时掩映着纯黑的眼。

那是上天的杰作,锦霓止不住一阵阵失神。

并未是她贪恋男色,望月三兄弟皆是人中龙凤,身边有这样三个出类拔萃的男人,按说,她应该不惊奇这样的陌生人。

可是,她整个人,都要被这样的夜晚偶遇,给掏空了。

“真的,真的不认识么?”

锦霓喃喃,终于只是叹了一声,转身回房。

就这样,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好几个时辰过去,她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梦中,似乎有个蓝色的身影,温柔地向她伸过手来。

“小叶子……”

那样真实,那样真实,真实到,锦霓愈发坚信,那不是梦,而是曾经的记忆片段。

可是,那个人的脸,她看不真切。

原本只是温热的被窝,动了一动,淡淡的酒香袭来,还有熟悉的熏香味道。

“唔!”

她睡得本就不实,这一动,立刻醒来,蒙昧间,果然是望月。

“回来了?”

她眯着眼睛,咬着嘴,糯糯地开口,嗓音柔柔的。

“怎么还没睡熟?我吵到你了?”

男人索着,轻手轻脚地用房间里的水盆擦拭手脸,除去衣袜,上床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本来宽大的床,因为多了一个人,立刻显得有些拥挤,可是也顿时暧昧丛生。

温暖的大手,率先拢上前的虚软,锦霓娇哼了一声,翻过身去。

“困了,赶路也很累。”

委婉地拒绝着,她心头那个身影,竟然依旧挥之不去。

这样的心情,她实在是无法全身心投入,与他欢爱。

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恍惚,他紧紧地搂住她,心中反复思量,要不要把这个漫长的故事,讲给她听。

“我刚才遇见了一个人。”

锦霓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抱住望月,将头,埋在他前。

闻言,望月的手一顿,僵在那里。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缓了一缓,望月浮上笑,依旧是带着宠溺,着她的发梢,问道:“怎么了?”

这样郑重其事的锦霓,是他不曾见过的,他若有所思起来。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间,锦霓忽然换了话题,抬起眼,凑到他脸上嗅了嗅,“喝了酒是不是,为什么喝酒?”

毫不在意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勾起铺洒在她前的一缕青丝道:“高兴,高兴了,所以喝了酒。”

“有什么好高兴的?”

灵光一闪,锦霓回搂着他坚实的腰际问道。

“我找到你,这还不够高兴的?”

难得地随着她一起孩子气,望月觉得自己都跟着年轻了很多。

脸上的笑意渐深,他那双空洞的眼里隐藏着太多她看不透的东西。

“我……找我……”

忽然间,锦霓慌了神,只得傻傻地念叨着,声音断了。

他唇畔的笑意更大,俯身在她的脸侧落下轻柔一吻,笑道:“你记不记得,我曾说,我弄丢了我爱的人?”

点点头,莫名地满足起来,原来,那个人,就是自己。

锦霓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魂来,“那你为什么弄丢了我,是不是你伤了我的心,我不要你了?”

他没有让锦霓把话继续说下去,再次揽她入怀。

她挣了挣,可是他的手臂不仅没有放开,反倒是更紧了。

紧贴在他膛上,他的心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放弃了挣扎,锦霓轻靠着,听着他的心音。

“你想要听?”

她轻轻*着他的右手,白皙修长,比女人的手,来得还要美些。

“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又很模糊……”

“想起了什么?”

他颇为意外地重复了一遍,怪不得她今晚有些失常,原来如此。

是和她刚才遇见的人,有关系么?

第五鹤在京城,不嗔在西域,得到消息如此之快,会是谁呢?

“我刚才睡不着,听见有个迷路的人,在外面吹笛子,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呵……”

锦霓一想起那样略显熟悉的眼睛,不禁喃喃。

望月不出声,知道她还会再开口。

“他说自己是采药的人,可是武功却不赖,一纵身就跃起好高,尤其是他给人的感觉,明明像春天般温润,可是仔细看,又透着凛冽,那种威严,叫人无法小视。”

她回想着,玩着望月的指头,一下,一下,撩得他心痒难耐。

压下那种渴望和悸动,他沉声道:“也许是个修行的人吧,无往城里,藏龙卧虎之辈很多。”

心里却不然,他已经肯定了,那人,是不嗔。

作为西域教主,他显然在这三年时间里,令自己的武学造诣达到了新的巅峰——

那便是练成了,一种能够使周身散发出和煦的春意,但招数却异常狠毒辣的功夫。

传说,只有每一代的教主才能修炼,修炼期间,教中护*流辅助修炼,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而不嗔年纪虽轻,却已习得此功夫,实属难得。

看来,他已经开始动手了,当年他千辛万苦奔赴苗疆,将已死的朵澜救活,怕是也是舍不得放手吧。

如今,不嗔千里迢迢寻来,想必便是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也许吧。”

锦霓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个人,在自己的过往里,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只是那种心闷,和那种熟悉,令她不得不费思量。

“你可想过……”

望月突然出声,将陷在思索中的锦霓吓了一跳。

“其实,他也有可能,是你过去的恋人?或者说,你还有除了我们三个之外的,男人?”

她猛然惊醒,好似心事被人戳穿一样,惊恐绝望地对上他黑曜的眼。

天啊,已经有三个了,她到底曾是个怎样的人?!

“你、你胡说!”

陌生的回忆,层层的难堪,如影随形,萦绕在抽痛的心头。

撕心裂肺的心酸,像一无形的针,狠狠刺着心底。

“我……我不认识他……”

终于,潸然而落下眼泪,直到那咸咸的,凉凉的体,涌出眼眶。

锦霓好憎恶这样的自己,原来她是这样的女人,一点儿都不单纯,一点儿都不可爱。

片刻也不耽搁,锦霓猛地双手勾住望月的脖颈,抽噎道:“你骗我,我不是……”

他不说话,只是环着她,一只手轻柔地*着她的背脊,无声地安慰着。

头埋在他的肩窝,尖尖的下巴,一定把望月弄疼了,可是,他不放开她,反而抱得紧紧。

“锦霓,我知道,叫你想起过去,很痛苦,可是……”

可是,我不能再欺骗你,从我找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再不会欺瞒你一丝一毫,过去,现在,未来。

就算我说出全部实情,你不肯再要我,我,也不要再骗你。

当年那一句谎言,已经叫我付出了半生的代价。

闭上眼,他猛吸一口气,“可是,为了你的以后,你还是应该想起来。我问了圣女乌玛,她并没有给你下任何苗疆的蛊毒,你忘记,只是你心里深处,不愿意想起来罢了。”

她仔细地听着,眼泪一滴滴落下。

她是胆小鬼锦霓,她宁愿无忧无虑地活在桃花谷,有姑姑,还有听得懂她的话的玄白。

“望月……你别吓唬我……我不要想起来……”

就算她想不起来,他已经同意,用“龙公子”的身份,保住苗疆的老老小小,还有姑姑,一定会拼尽全力为族人,她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既然他说,是她自己不愿意想,那一定是很惨痛的过往,她不要!

这一次,没有再叫错名字,锦霓很清楚,自己面前的男人,是,望月。

他说,我是望月,我这几年到处寻你,所以,我才是神秘的龙公子。

望月,头顶一轮皎洁,是么。

他温热的手掌拂过她散乱的发丝,一声叹息脱口而出。

“好,那咱们不想了……”

她抱得太紧了,像是一只小狼崽儿一样,勒得他喘不过气。

轻轻将锦霓推开一些,抬起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净。

他明明已经看不见了,可是,锦霓却觉得,他的眼里,仍有自己的影子。

望月忽然翻身,下床,穿上鞋,将她轻轻放平,又替她掖紧被角。

“我回自己房间,你好好睡,我就在你隔壁,有事情喊我。”

见他转身就要离开,锦霓慌了,忙从被窝里将手臂伸出来,一把拉住他。

“别走,你干什么去?”

望月回头,再次叹了一声,“我怕我在你身边,你睡不好。”

其实,他还是说了违心的话,他恨不得一天从早到晚,都守着她,听着她的声音,想象着她的笑容。

锦霓一掀被子,飞快地坐起来,紧紧地圈住他,脸儿贴着他的背脊。

“别走,我想要你……”

说完整句话,她已经是脸红得无以复加,只好闷闷地再也不发出声音。

男人的身体,猛然一僵,本来抓着她的手的自己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时间彷佛凝滞了,就在锦霓暗自后悔不迭的时候,身体一空——

原来,他转过身来,将她打横抱起,又放下,自己也欺身上来大床。

“好主动的小丫头……”

望月的左手紧紧托着那不盈一握的小腰儿,右手顺势将她的腿,缠到自己身上。

男人明显的突硬一下子抵过来,锦霓一下子想要退却了,想到他过人的尺寸。

他却拉得更近,喘道:“现在后悔了?怕了?”

撅起嘴巴,锦霓最受不住别人用言语激自己,当即咬牙道:“谁说的?”

才落音,只觉得身上一重,床榻颤动了几下。

天旋地转,再一睁眼,男人已经飞快地除去了贴身衣物,带着她滚落在床里。

细密的吻如轻柔的雨丝滑过,眉心,鼻梁,*,脖颈,锁骨,最后,停留在前的*处。

若有若无的力道,使得锦霓本能地“嗯……”了一声,*一凉,原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褪去了她的小裤儿。

吻逐渐加重,轻柔的*,时不时重重咬一口,每一次他咬住,她都要受不了一般,颤动一下的同时,哼出一声。

大手托着她光滑的背脊,迫使她影响自己,贴得紧密,另一只大手,顺着腰际,缓缓下滑,直探雪臀。

猛地颤抖,她条件反地夹紧了自己,迷茫出声:“不……”

他的唇从濡湿的口移开,用一个缱绻轻柔的吻,飞快地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语。

“没有‘不’。”

男人霸道得可爱,唇和呼吸都纠缠着她,叫她大脑缺氧,思考不得。

“朵朵……”

他情难自已,忽地唤出她原来的名字,锦霓迷惘的眼神蓦地清明过来,推着他的头,“叫我锦霓……”

虽然知道,自己就是原来的“朵朵”,可是,没有记起过去,听他这么叫,还是觉得别扭。

激情中的男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心内婉转纠结,只是用力让她环住自己,准备闯进她的两腿之间。

浑身都是火烧一般的滚烫温度,喉咙里痒痒的,干干的,任由他来*纵一切。

望月笑,热热的掌心一遍遍摩挲着她的肌肤,“这么紧张做什么?”

说完,腰微微挺动,顿时,一种初识略疼,很快又有种饱足的感觉,溢满全身。

锦霓合上眼,全身心地体会着,那种深入到灵魂深处的感觉,瞬间席卷吞噬了自己。

他见她没有不适,俯下头,在她无比柔软的唇上轻吮辗转,撩拨着她。

果然,她开始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一次次*着他的撞击。

双手死死地困在他的后背上,因为他的技巧而弓起身子,浑身颤抖。

“其实,我不在意了,只要你喜欢就好,哪怕,我只是几分之一……”

在即将带领她攀上最高峰时,望月吐出一句暗哑的话语,滚落一滴热泪。

卷五 重华 111

春宵帐暖,一室旖旎,夜色朦胧,人儿妩媚。

“给我生个孩子?”

许久才平复心跳的男人,嘎声问着,将身边女子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拢到一边,温柔地轻吻着。

温热的气息,将她*,心底的柔情尽数溢出。

如今她体内的残毒已经逼出来,这样的身体,是可以孕育子嗣的吧?

“也许,也许现在就有了呢……”

锦霓握着他的大手,缓缓探向自己的*,那里一片平坦光滑,却是天底下最神奇的沃土,繁衍着生命,延续着希望。

望月有些倦了,眼底却含着笑,神采飞扬,隐有醉意。

他们这边厢抵死缠绵,却不知道,在遥远的京城,正有暴风雨,在悄然酝酿。

一弯凉月,冷照九州。

连日来,年轻的帝王愈发沉迷酒色,长夜饮酒,杯盏高歌,左拥右抱,美人在侧。

他甚至将大臣都夜夜召来,殿摆宴,舞曲助兴,文武百官看着龙座上的帝王,个个面有踌躇之色,却是终究嗫嚅不敢言。

彻夜歌舞,酒杯不空。

异域的舞姬身形柔美,丝竹悦耳,衣袂蹁跹,胡旋舞、兰陵舞依次登场。

然,皇帝却只是偏好一种叫做“霓裳舞”的表演,每每有身穿霓裳羽衣的伶人献舞,都会得到令人咂舌的奖赏。

“唔,很美,很美……”

第五鹤啜了一口身边美人儿递上来的葡萄酒,眯着眼,朦胧间似乎看到少女踏云而来,舞动双臂。

再一睁眼细看,又不见了。

他喘着,奋力夺来那酒盏,猛灌了一口,每秒的幻景,果然又出现了。

歌姬衣着霓裳衣,眉目斜飞,眼波流动,裸着一截雪白腰肢。

四周环绕着廷乐师二十四位,琵琶笙箫一一俱全,演奏着动人的乐曲。

第五鹤嘿嘿笑着,兴致却越发高了,手里握着一双犀角筷子,用力地敲着面前的金杯瓷器,不时与身边的妇们狎昵放荡起来。

已有忠心老臣,看不下去,敛衽起身,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陛下恕罪,沉溺声色,并非贤德之君所为,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保重龙体……”

年迈的臣子,胡须鬓发皆如雪,因为激奋,连带着老迈的身体都在颤抖。

第五鹤闻言,扬了一下手,音乐骤停。

人迅速离场,满座群臣,都为这老臣子,捏了一把汗。

“爱卿这是在说朕,不贤,不德么?”

老臣子吓得变了脸色,“噗通”一声跪下,哆里哆嗦地口中喊着“陛下赎罪陛下饶命”。

满朝文武,顿时纷纷跪下,头狠狠磕在地上,无不恐骇。

这一句“不贤不德”,当真是吓坏了大家。

第五鹤推开腻在身边的娥嫔妃,挽了挽袖口,站起身来,踩着玉阶一步步走下来。

众人屏息,将头埋得更深,身如筛糠。

他走到那老臣面前,站定,忽然大笑起来,伸出手,将他搀扶起来。

“爱卿果然是谏臣,唐太宗有魏征,朕有爱卿,可喜可贺,国之大幸矣!”

说完,他抬手,亲自为那老臣抚平肩上的衣衫皱褶,眼中亮如鬼魅,叫人看了心惊。

“爱卿,如果朕没记错,你的小儿子已过弱冠之年,文笔斐然,名动京野。既然如此,朕有心提拔,前几日西北送来奏折,说是西北军中缺一名随军文书,便让小公子去锻炼锻炼吧!”

满堂哗然,第五鹤勾起嘴角,恻一笑,不等老臣子谢恩,转身重回龙椅。

僵在原地,老臣双腿发软,再次跪下,口中谢恩,再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天啊,谁人不知,他的幼子体弱多病,西北苦寒之地,这一去,怕是不复返,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皇帝这一次,当真是耍狠了。

众人心知肚明,除了暗暗压下心悸,再无人敢多说一句。

“对了。”

第五鹤重又端坐在龙椅之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闭上眼长出一口气来。

“既然诸位爱卿都赞同招安,朕也下达旨意,可那无往城城主实在是冥顽不灵,归降无果。朕,打算亲自去一趟,诸位以为然也?”

说完,他一拂龙袍,不等有人出声,大步离开殿,明黄色的身影一动,已经走出好远。

身后的女太监急急跟上,只余了跪了一地的王公贵族,群臣愕然。

旖旎糜艳的气息流荡在皇帝的寝,早有灵巧的女点亮了全部红烛,一支支,足有婴儿手臂细。

“都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第五鹤一挥手,瘫坐在矮塌上,饮了太多的醇酒,昏昏然,可是脑子里依旧清醒。

金黄色的重重幔帐一动,从寝殿里,走出个人来。

“你喝醉了。”

那人毫无惧色,噙着笑,手上还勾着一个不大的银色酒壶。

第五鹤眯起眼,似乎并不讶异这人的出现,反而腾起身来,身形一晃,从他手中夺去酒壶,张开嘴仰脖便灌了一口,这才掷给他。

“我倒是想醉。”

他叹了一声,转身大喇喇地倒在矮塌上,伸直双腿,倒是破天荒地没有自称“朕”。

“我以为,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当年费了那么多思量,铲除异己,打压手足,不就是为了今日?”

来人闲闲地讥讽着,倒也不嫌弃,也跟着灌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窜过喉咙。

此言不错,当年太子被废,确是第五鹤一手打造的,他不断收买朝中大臣,令其在先帝面前不断进言,反叫老皇帝疑窦丛生。

终于,在皇帝一句“奸柔成”的定语中,太子一派终于再无回天之力。

而一直在民间拥有良好口碑,行事谨慎的十三王爷第五鹤,在度过了漫长的韬光养晦后,登上大宝,改年号武德。

他叹了一声,眼神迷茫起来,喃喃自语道:“我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他自己都不解了——

他曾经想跟着师父,快意江湖;他曾经想娶自己爱的女子,生儿育女。

可是这一切,俨然已经回不去了。

心口一疼,第五鹤疲惫地捂上左,从袖笼里掏出一个淡绿色织锦缝制的小锦囊。

眼睛一暗,来人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怎么还在吃这个?”

湮萝花,生在西域,一生只开一朵花,只结一粒果,故而极其珍贵。

将果实采下,晒干研磨成粉,和水调成药丸,湮萝丸晶莹剔透,呈淡淡朱红色,异香扑鼻。

服用过后,人就会立即陷入恍惚,呼吸低沉悠缓,仿佛*霓虹仙境之中。

淡淡地挣脱回自己的手,第五鹤捏着一枚药丸,直直瞪着眼前的人,“我戒不了了,不嗔,我戒不了了……”

说完,另一只手捞过酒壶,掀开壶盖儿,将那药丸一弹,药入酒中,登时化开,弥散出香气,他一饮而尽。

“不嗔,我真奇怪,我们两个,不是应该打个你死我活么?怎么还能在我的殿里,喝着同一壶酒,还分享着一个帝王的秘密?嗤……”

第五鹤猛地将自己全身都摊在榻子上,微合着眼。

原来,深夜出现在皇里的男人,竟是西域教主,不嗔。

“当年若不是看你可怜,我也不会把这湮萝丸给你,这东西是叫人上瘾的,多服等同服毒!”

一撩衣袍,不嗔端坐在第五鹤对面,脱口而出。

“是么,这天底下,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可怜的呢,我最近,不服下它,就睡不着……”

徐徐吐出一口气,第五鹤唇角展露一丝笑意,声音渐渐低迷起来。

不嗔几乎要喊出来,白皙的脸上显出*,额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你说什么?每日服用?你……”

然而,第五鹤已经闭紧了眼,不再回答他,静静地躺着,随手抓过一条绒毯,将自己牢牢裹住,蜷缩如婴孩。

光明透亮的帝王寝,霎时陷入一片死静,偶有蜡烛的“噼啪”声音。

他竟然,渐渐地入睡了,呼吸舒缓,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梦中的他,忽然咿唔了几声,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

不嗔站起来,以为他口渴,刚想要举步给他倒些水,就听得他猛然喘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澜儿!”

传说服下湮萝丸,俨然*极乐世界,所见所闻莫不是欢乐祥和,他眉一锁,不知道第五鹤梦见了什么,这般痛苦。

“你怎么了?”

只见第五鹤双眼圆睁,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双眼,瞳孔缩成一线,泛着幽绿的光芒,不嗔暗道一声不好,当即运气,猛喝一声。

他如今虽为西域教主,然,盘龙观所学的一身降妖除魔的本领仍在身,此刻第五鹤身内藏妖,加上长期服用湮萝丸,两方撕扯,在他体内纠结起来。

“为什么不叫汲望月救你?他修炼妖术多年,总有法子的吧?”

眼见第五鹤身上隐隐翻腾出淡绿色的烟雾,不嗔掐指念诀,纳入口中,飞快地咬破了手指,在他的心口处,画了道灵符。

那明黄龙袍,一接触到不嗔的血,立即滋滋冒烟儿,焚化起来,衣衫尽灭,露出第五鹤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来。

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妖气,不嗔擦擦额上的汗,心道好险,如若不是他在此,第五鹤这一晚,怕是要忍受噬骨的苦痛。

再一低头,第五鹤竟然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面色平和,重又闭上眼,呼吸也柔和了不少,他翻了个身,喃喃地又吐出一句“澜儿……别走……”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将不嗔定在原地。

他懂,像自己的傻子,这世间,不止一个。

他静静地退回座位,坐下,等他醒来,因为他有话要说。

帝都春无极,只是再好的月,在深里眺望,都笼着淡淡的雾霭,澹霭空濛,夜凉如水。

第五鹤并未睡了很久,不过是半个时辰,烛台上还只是聚集了浅浅的一圈赤色灯油,他就醒了。

再次醒来,他如玉面上,寻不到半分疲惫和懒散,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特别是一双凤目,灼灼生姿。

不嗔仍是一个姿势未动,他出生起便在盘龙观修行多年,回到西域苦练神功,定力早已非凡人可比。

“怪了,大半夜的,你从西域赶来,难道就是找我喝酒,看我睡觉的?”

他斜睨着不嗔,对自己的龙袍烧了个大窟窿,好似没看见一样,起身掸了掸灰儿。

“说吧,到底为何而来?除了你要把中原武林铲平,别的都好说。”

第五鹤彷佛带了几分醉意,一扬手,满面豪情万丈。

不嗔的脸色一冷,挥开他的手,正色道:“我没有力跟你瞎扯,你现在,脑子清醒么?”

见他毫无开玩笑的模样,第五鹤径直起身,一挑剑眉,神态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冽决断。

“说!”

“我听说你最近要招安无往城,但是,城主丝毫没有向朝廷示好的态度?”

“是。”

第五鹤微微点头,唇角浮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来——

无往城这两年,在江湖上的声明太大,以至于很多亡命徒为逃避官府缉拿,而逃入城中。对于这样的武林势力,朝廷的态度一向是,能招安最好,如若不能,便一定要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无往城……”

想起昨夜小楼上那人,不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莫非,你要血洗无往城?!”

这样的猜测一出口,二人都是一惊。

第五鹤突然褪去懒散的外衣,一改先前的滑稽,用可怕的眼神注视着不嗔,一字一句道:“你这是在揣测圣意么,呵,胆子不小。不嗔,你我过招,胜负未尝可分!”

到底是君王心意难测,前一刻还把酒言欢,此时,他已经用要杀人的眼神,看向面前人。

“第五鹤,你如果想要自己后悔一辈子,那么,我祝你早日铲平那无往城!”

说完,他一拂袖子,足尖一点,从半开的窗中闪身而出。

只余下第五鹤一个人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这么多年来,不嗔与他,似敌非敌,似友非友。

他极少出,不嗔则是神出鬼没,捕捉不到行迹,一年半载能来他这里一次,每次都是带来一些湮萝丸,以减轻他的痛苦。

“后悔一辈子?”

他长吁一口气,望着那朗朗夜空,低语道:“何止是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后悔,除了失去她,还有什么,能叫我再后悔的?!”

第24部分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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