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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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

那个人,那被说成是疯疯癫癫的人,可是他?!

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走,锦霓一把抓过昭儿递过来的扇子,死死抓在手中。

刚要说话,忽然一阵烧心反胃,晌午那饭菜不合她的口味,便只是随意舀了几勺白粥,夹了几筷子小菜,没想到这才不多会儿,就涌上呕意。

抓着口猛地干呕了几声,却没吐出一点儿秽物,直起身子,锦霓猛地想到了什么,不禁脸色一白。

“昭儿,去找李总管,叫他帮我请来太医。”

昭儿闻言,见她脸色苍白,抬脚就要走,却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昭儿去找太医不成么,为何烦劳李公公……”

锦霓微微颔首,头上的珠钗轻晃,“他现在,肯定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我乏了,在西暖阁歇歇,你把人带到那边就好。”

软缎薄底的绣花鞋走在连廊里寂静无声,风吹过,一树繁花落下点点细小花瓣,花雨般洒落在她的裙裾上。

锦霓远远望着那些远去的年少女子们,直觉得这后便是一把尺,测量着她们愈来愈稀薄的青春貌美,熬不过,便死在勾心斗角中,熬过了,也再挽不住风华。

手按上*,她暗下决心,不行,她不能留在这儿了!

西暖阁冬暖夏凉,窗下一弯活水安静流淌,几棵老树枝叶繁茂,窗一片凉。

锦霓所料不假,不多时,一行人先后进来,为首的正是刚从前殿匆匆赶来的第五鹤。

朝服还来不及换下,锦霓闭着眼靠在床头,只觉得眼前黄澄澄一闪,手儿就被一双大掌握住。

“哪里不舒服?”

她这才睁开眼,淡淡道:“还请太医给诊脉吧。”

第五鹤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腾出地方,那一直跪在门口的中年太医便提着药箱,弓腰上前,将红线的一头缚在锦霓手腕,坐定后细细听脉。

好半晌,只见那太医额上渗出汗,抬袖擦擦,手都在抖。

“皇上,臣……”

太医“噗通”一声又跪下,叩头不止。

第五鹤眼中光一闪,挥退众人,只余下太医、锦霓与他三人,无人说话,那暖阁里死静。

“是不是……”

第五鹤顿了一下,硬是咬牙说出口,“有喜了?”

太医刚停下磕头,闻言浑身一颤,汗如雨下。

谁不知道,榻上女子,是不到一个月前,皇上出看中带回的,如今却怀有两个月身孕,这……

“出去吧,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找李福康领赏去罢。”

第五鹤呆坐良久,方才大手一挥,声音艰涩。

那太医如蒙大赦,提着箱子便飞快出门,在门槛处险些摔倒也不敢多做停留,风一吹才察觉,原来背上的衣裳早已湿透。

西暖阁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在锦霓甚至做好第五鹤要强迫她流掉这个孩子的准备时,他却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锦霓和衣靠着,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微微亮,澜濯里的女太监们起来,稍稍有了些动静,她才起身,将那铺得整齐的被褥,做出些乱蓬蓬的样子。

昭儿进来,没想到锦霓已经下床,甚是惊讶,再一细看她眼底的倦意和苍白的脸色,险些惊呼出声,被锦霓先一步捂住嘴。

“不要喊!”

她淡淡,随即松开手,眉眼却严肃之极。

“听说,昨儿皇上批了一夜的折子,后半夜有个小女困极了,打了个哈欠,被皇上瞧到,龙颜大怒,竟是拖下去打了五十大板。”

昭儿摆着碗碟,觑着锦霓的神色,小心地讲着方才听到的消息。

锦霓面上不动,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这孩子,是谁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望月、寒烟、还是香川?

额角抽痛,脑袋发涨,她强忍住恶心,放下碗筷,擦擦嘴,便一口不动了。

“我要出去走走。”

广袖窄腰,一袭白衣,裁剪合身,那样式是江南水乡女子最偏爱的,在这北方的深中,却是难得一见,昭儿手巧,锦霓只大略形容了一下,她便真的缝制出来。

有孕两个月,本显不出任何腰身来,*一束,那纤细的腰肢,怕是楚王的妃嫔看了也要嫉妒。

扑了一层薄粉,气色果然好了些,锦霓不许昭儿和其他女跟着,说不过是近日常去的池边走走,她不喜前呼后拥。

靠在栏杆上,掰着手里的小块儿干粮,看着那十余条红色锦鲤摆尾争食,她有些失神。

正想着,风乍起,手中握着的丝巾飘遥遥一动,竟被那风带起,好巧不巧,竟挂在岸边的一截树枝上。

那是当日,她从无往城带出来的一方丝帕,心中不舍,锦霓赶紧踮起脚,伸直手臂去抓。

抬起脚,她踩上那岸边护栏旁的一块假山,想着高一些正好够到。

却不料,踏上去,脚下一滑,重心一偏,整个人就从上面跌下去!

而那原本结实的护栏,此刻却好似朽木一般,在她身子撞上去的刹那,一下子“呼啦啦”倒了一片。

扎了满身木屑,锦霓团着身子在地上滚了一滚,停不下来,就这么直直跌入池中!

不放心锦霓一个人在外,刚刚偷偷过来的昭儿,恰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她一颗心险些蹦出来,边往池边跑,边尖叫起来。

卷六 蕴香 134

挽起的发松开,那墨色的长发在水中浮沉,白色的衣裙展开,如一朵绽放的雪莲。

锦霓水还好,在弃命山庄时,还曾在瀑布下练功,这池子的水虽深,但到底没有急流。

她刚要换气游起来,左腿忽然抽痛,整个身子很快如绑缚了重石一般,咕噜噜往下沉。

糟了,抽筋!

若是从前,不过是一条命,可是现在……

锦霓拼命护着肚子,试图控制住身体泅水,然而她越扑腾,就沉得越快,意识逐渐开始涣散。

孩子,连你也在恨着娘亲,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么?

清凉的水,不断涌来,灌入口鼻七窍,锦霓似乎放弃了挣扎,慢慢吐出腔里的最后一口气。

这样,也好。

碧波*,岸边似有无数人在奔跑,从下往上看,尽是五彩斑斓,她很自然地闭上眼,耳朵好像被堵住了,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余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就在锦霓以为就这么踏上奈何桥的瞬间,忽然腰上一紧,有人紧紧贴*的*!

一口气,从那边的口,渡到她的口中!

虽然在前一刻,她还凛然赴死,然而求生的本能,使她忽然死死地抓住眼前的人,并且拼命地吸着救命的一口气。

是谁?

锦霓疑惑地想要睁开眼,然而刚掀开眼帘,那四面八方的水立刻刺痛眼珠,令她再一次紧紧闭上眼,只是贪恋地吸着气。

“主子!”

下一秒,她已经浮出水面,天旋地转后,耳边响起昭儿哭咽的呼喊,而那有力的臂膀,却几乎在同时,脱离了她的身体。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落空,心中一涩,脑中隆隆作响,眼前一黑,便昏厥过去。

澜濯的“主子”游园落水一事,很快传遍六。

吕皇后遣了身边人来探望,送上了一株千年雪参,昭儿虽不懂药材,但见那参有婴孩手臂细,白白胖胖,也知晓是贵重东西,赶紧谢恩不迭。

深居简出的吴美人听了此事,桀桀地笑,只道恨她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恰巧来探望的胡贵妃,却是深锁眉头,担忧道:“这下皇上定要心疼坏了。”

身边的凝香口道:“可不是,听说皇上正赶过去呢!”

不等她说完,胡贵妃狠狠睨了她一眼,呵斥道:“主子们说话,哪有你做奴才嘴的道理?该打!”

语毕,状似无意地斜瞟了气得涨红了脸的吴美人一眼,歉意道:“妹妹莫要多想。”

果然,吴美人腾地起身,鬓上的花珠都跟着颤了几颤,冷笑道:“呵,不过是呛了几口水,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我看是皇上鬼迷心窍了!”

胡贵妃急忙上前,作势要掩她的口,紧张道:“妹妹忍忍吧,她如今得了势……”

吴美人提起音量,秀眉一挑,不屑道:“哼,可惜没淹死她!反正她还没有封号,看我不找个机会治治她,我就不信,皇上能保她一辈子!”

胡贵妃握住她的手,脸上虽是同样的凄怨,眼中却亮起神彩来,嘴角含笑。

床上安静地躺着个人儿,眉间的合欢花红得似血,细看却真是染了微干的血珠儿。

锦霓跌下假山时,头上的一步摇滑落,上面细小的金色叶尖儿扎进肌肤,鲜血渗出来。如今擦了几次,还是不断地渗血,直骇得昭儿和小桂子泪水涟涟。

澜濯的一众人此刻早已乱成一锅粥,打水,清洗,擦身,换衣,人人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只听外面传来李福康的声音:“皇上驾到!”

“混账东西们!连个人都照看不好,朕要你们何用?!”

第五鹤快步走进来,眼看着跪了一地人,遥遥望见床上的人,又想她有孕在身,不免怒气更炽,冷冷骂道。

“都给朕滚出去,朕都赶到了,太医院的都是些死人不成?!”

话音刚落,大气不敢出的一人,瞬间退下。

第五鹤见殿里空了,这才压下火,疾步走到床边,手抚上锦霓火烫的脸颊,一惊,她在发热!

心疼至极,从昨日得知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就陷入了天人交战,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可那一刻心是那样疼。

然而,方才听见她落水,第五鹤终于明白过来,他舍不得,他宁可,当那个孩子的父亲!

颤抖着伸出手,撩开丝被,向她的*探去,生怕触到一丝异样。

半晌,他才松了一口气,那里干燥温暖,想必,孩子无事。

锦霓的手,还死死地扣着自己的*,他拉了一下,竟是不能挪动她的手臂,她在昏睡中,竟也是这么倔强地护着这个孩子。

“快些好起来,朕,定会疼他,视如己出……”

不知为何,心结在这一刻解开,那些陈年旧事早已不如她的安危来得重要,男人居然有些卑微地低低祈求着。

冷汗涔涔的太医在门口跪着,不敢上前打扰,直到第五鹤察觉到,回过身来,他才前来诊治,多方思量,开出药方。

“来呀,宝宝过来,到娘亲怀里来。”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宝贝,胖乎乎俨然个林中的山参娃娃,白藕般的小胳膊,锦霓说不出的喜爱。

哪料到,那娃娃迈起小短腿儿,跑得愈发远了,她急了,想要去追,却不论如何也使不上力,嘈杂的声音却环绕在耳边。

“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好,你不配做娘!”

“宝宝,到爹爹这里来,我们不要她了!”

“这是谁的孽种?来人,端药过来,给朕拿掉那孽种!”

“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这梦实在太过真实,锦霓惊得甚至坐起来,睁开大眼,刚巧看见第五鹤端着药正往自己嘴边送来!

“走开!”

她还沉沦在那个可怕的梦境中,眼看那一碗药汁黑乎乎味道难闻,吓得锦霓一把推开第五鹤的手,那滚烫的药汁尽数洒在他的龙袍之上!

“第五鹤,你好恶毒!”

四溅的汤药飞溅到第五鹤手掌上,他刚要俯身查看她是否被烫到,闻言浑身一僵。

“朕……恶毒?”

第五鹤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对上面前小女人愤恨的眼神。

满面防备,锦霓后退到床角,抓过一床冰蚕丝锦绣薄被拢在自己身上,将肚子护得紧紧的。

看出她在害怕,第五鹤将那药碗扔下,长臂一揽,就要抱住她。

“你不要过来!”

“我不会动他的!我只是……要抱抱你……”

叹了一声,第五鹤面含无奈,只得站在床边,伸出双手。

“他……不是你的孩子……”

“朕,晓得。”

第五鹤微眯双目,收回手,双手背负在身后,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只见那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决。

他静默片刻,伸长双臂,缓缓环住她,“我给你时间,我也会,好好待他。”

锦霓被锁在那厚实的膛上,片刻不能动弹,鼻端是熟悉的他的气味,轻微的心跳就在耳畔。

没有为难,没有杀戮,反倒是体贴,关怀,可为什么,心底却反而是更加难过。

他对她越好,她就越发要怀念起别的人,这温柔便眼看着变成一种折磨,尤其是,当她知道,也许,也许他们还活着……

明月如钩,清辉若水。

出门许久的昭儿,轻轻走进来,听到声音的锦霓掀开眼皮,“看清楚了么?”

昭儿握紧双手,低声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假山上被人早先泼了桐油,您落水后,定是有人趁乱擦净了,可惜还是在石缝儿里留下了些许。还有,那栏杆的接缝处,都有浅浅的划痕,想必也是被人动了手脚。”

果然和料想的不差,蹙起眉,锦霓不解道:“怎么算的这般准,就料定了我一定会去那儿。”

昭儿恨恨,上前一步道:“就算不是您,都知道澜濯附近的景致好,近来赏景的人多,若是别主子出了事,正好往您身上推,借刀杀人!”

听罢,锦霓双眸间有星光闪烁,竟淡淡笑道:“如此一来,我就更不能叫我的孩儿,生在这般污闹浑浊的地方了。大人之间种种我可以不计,只是对着孩子下手,我实在不想容她。”

“您已经知道是谁了?”

歪着头想了半天,昭儿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难道是掉了孩子的吴美人?”

锦霓只是笑,不语,忽然想到什么,笑容一滞。

“昭儿,你说实话,救我的,当真是刚才那个领赏的中侍卫?”

六菱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在女子莹白的脸上,却透着森森的寒意。

昭儿“噗通”一声跪下,跪行了几步,哭咽道:“您莫要问了,就是他救的您,就是!”

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锦霓闭上眼,乏了,一招手,“那好,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大家都劳神了,各自领赏去吧。”

卷六 蕴香 135

殿内是死一般的宁静,第五鹤着一张脸,只听“啪”的一声,绢绸糊皮的几本奏章就被猛地摔在地上,一旁伺候的李福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一声冷笑,他勾起嘴角怒道:“什么于礼不合!什么江山社稷!不过是怕自己女儿失了宠!朕就要做这历史第一人,朕就要废了这后!”

想他不过是在昨日早朝提了一句另立新后,今日呈上来的折子便比三九天的雪片还要多,朝中的老臣个个忧国忧民奋笔疾书,哪一个却不是为着私心。

“李福康!”

李福康赶紧上前一步,低眉顺目道:“老奴在。”

“把这些都给朕烧了!再有人敢大放厥词,就叫他进,跟朕当面说!”

说罢,第五鹤一拂袖子,愤愤跨出大殿。

脚步随了心意,转到澜濯,这是他初登基时,命人按照自己的设计建造的,空了这么久,如今住着心里的人,不是不开心的,只是……

“你倒是会享受,朕遍寻不到,原来你在这。”

第五鹤低笑一声,顺势抱起在凉亭中坐着的锦霓,只见她有孕后,体态反而更加清减,不禁担忧道:“是不是饭食不可口,怎么别个女人怀孕后都见丰腴,你却愈发瘦了?”

心中本无波澜的锦霓,一听这话,冷不防想到那小产的吴美人,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那,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怎么还能抱着自己,说这般温情的话儿?!

见她脸色突变,第五鹤立即反应过来,自觉失言,却又不能跟她道出实情,只得讪讪一笑。将她圈得更紧了。

“听说,你要立我为后?”

锦霓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在他腿上坐得安稳,说话的时候,只是轻轻用手指抚着自己裙裳上大朵大朵的白色木兰花。

“你可愿意?”

他灼灼地凝视着她,心中却是怦怦,生怕下一秒,她会吐出拒绝的话来。

有光在晶亮的双眸中闪烁,仿佛有什么话已涌到嘴边,锦霓最后却只是缓缓摇头道:“我只是怕繁文缛节劳烦人……”

他闻言,先是难以置信,继而露出欣喜,不觉间手上用力掐着她的手,急急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留下来,跟我一生一世?!”

她被他捏痛,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如今我还能去哪里,便在这里守着你,养大他。”

喜悦溢于言表,第五鹤腾地起身,抱着她便是好一顿旋转,朗朗大笑,直笑得膛好一顿起伏。

“别转了……头晕……”

锦霓中憋闷,这几日都未曾好好用膳,如今被他抱着一转,只觉得天地都跟着颠倒,不觉恶心想吐,赶紧弱弱地呼着。

“怎么了?想吐?”

这才慌张地停下动作,第五鹤将她轻轻放在石凳上,俯低身子轻声问,语气是曾经一贯的温柔。

说罢,他甚至伸出手,捧在她嘴边,“别忍着,吐。”

锦霓呕了几声,胃中空空倒是吐不出来,只是眼圈已经聚满泪水,看得第五鹤好不心疼。

“这小东西忒折磨人,等他出来,朕便要好好揍他一顿屁股,然后就把这江山全都扔给他,我们出快活去……”

身子一顿,锦霓只觉得心底发痛,有湿润水珠登时地溢出眼眸,低低道:“我只愿他健康平安地出生,不要做这世间人与人明争暗斗牺牲的产物罢了。”

“朕能治理江山,自然更能保妻儿安康,立后之前,朕要扫净后,可好?”

他握住她微凉的手,眼中却是少有的澄净。

她想相信,却是不能——

中哪个嫔妃,没有家族势力,这些势力盘错节,怎可能说铲除,便铲除,第五鹤,我非不信你,只是不信人心,不信掣肘。

然而努力涌起一抹笑靥,她反握住他的大掌,柔柔道:“京城里哪座庙宇香火最盛?我想去上香,为这小东西求个平安符。”

“香火鼎盛,自然要属京西的长安寺,无妨,下月初一,朕陪你去上香可好?”

手上一紧,男人眼中闪了几下。

锦霓扯动嘴角,淡淡开口:“那样实在是大费周章,不如这样,听说胡贵妃为人和善,又素有初一十五吃斋食的习惯,我虽与她不熟,可也好做个伴,早晨去,午后便回,这样可好?”

说穿了,第五鹤不过是不放心,怕自己跑了,如今叫上他的妃子作伴,他才能心安。

果然,面色一缓,他刚要说话,却眼尖地看见李福康颠颠过来,脸色焦急,刚要禀报什么,又好像碍着锦霓在场,支吾半天,也未说清。

“有话直说!”

“是,皇上,那个……”

李福康偷偷看了锦霓一眼,一咬牙,痛快道:“贵妃娘娘里来人,说是娘娘心口痛,唤皇上去瞧一瞧……”

果然,第五鹤面露不悦,喝道:“朕又不是太医!”

口中如此,然而还是起身,“朕去看看,也正好跟她说说陪你去上香的事,嗯?”

锦霓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暗影,乖巧道:“好。”

李福康讷讷地跟在后面,摇摇头,又瞧瞧折回来,在锦霓耳边低语道:“您可莫要怀疑陛下的心,如今胡家手握重兵,北边蛮夷虎视眈眈,陛下还需安抚胡家。”

锦霓轻笑,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金子,不动声色地塞到李福康手心里,口中感激道:“多谢李总管提醒。”

“您、您折煞老奴了!”

李福康老脸一红,却将那金子攥得紧紧,道谢后快步跟上第五鹤。

香风阵阵,凉亭里的纱帐随风舞动,犹如多情少女舞起手臂挽留情郎。

从袖口掏出那支碧绿的玉笛,安静地吹起,少了哀愁,多了相思。

锦霓敏感地感到身后有人在接近,却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了。

夕阳落下,金黄色的余晖洒在湖面,笛声幽幽,空灵高远。

他就在她身后,站了许久,两道目光就黏在她身上。

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锦霓收了笛子,藏于袖中,收拾了心绪,这才轻盈地转过身来,那裙上绣着的白色的木兰花就柔柔一晃,贴在腿上。

“那天,是你下水救了我。”

她看着面前的英俊少年,语气里充满肯定。

“上次你救了我一次,这回我们扯平了。”

良灿抱着剑,转过脸去,淡淡开口,故意做出冷漠的样子。

锦霓站起来,撩开纱帐,走到良灿面前,这才发现,这少爷虽有些孱弱苍白,却仍是比自己高出一截。

她踮起脚,轻轻摘下他肩上黏着的一片绿叶,在掌心*了好久,这才扬起脸,乞求道:“良灿,良灿,我还要求你一次。”

卷六 蕴香 136

天还未亮,身边的人便轻轻动了动,从男人的怀中挣脱出来,准备穿衣。

“唔!”

男人的掌心触到温腻,摩挲起那嫣红的·尖儿,熟悉的战栗在手中绽放。

“别……”

她刚想拒绝,忽然身子不动了,乖巧地由着他去抚弄。

既然就是今天,那,就给他留下个美好的清晨吧,她淡淡地笑。

虽已夜深,然而挽晴一片灯火通明,细望去,黑压压跪倒一片人,莫不是瑟瑟发抖。

一向傲人的自制力,如今也不能使暴怒中的男人有丝毫的隐忍,将面前案几上的一众物件全都拂落,仍不能消去心头旺盛的怒火。

第五鹤几步走下来,抓住地中央跪着的一名纤弱女子,将她拖起来,咆哮道:“胡婉儿,你给朕说清楚!”

心梳就的飞仙髻如今已经散乱,脸颊上的胭脂也被泪水冲出道道污痕,原本丰姿绰约的胡贵妃,此刻如疯婆子一般,被第五鹤狠狠推搡着。

“皇上,臣妾,臣妾都说了啊,绝没有半句假话……”

她泪水涟涟,浑身骨架几乎都要被这个男人摇散,双手被他捏住,骨节生生发疼。

“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哪有人能活生生在那么多人面前消失?你说,是不是你为了皇后宝座,视她为眼中钉中刺,借着进香的时机,想将她除去,是不是,说!”

已经夜深了,他派出去寻找锦霓的兵强将还是一点消息也无,怎么不叫第五鹤发疯?

挑起一侧眉峰,第五鹤松开紧扼住胡婉儿的手,步步紧逼,面含杀意。

“臣妾没有,皇上不信,大可以叫来今日出行的所有官兵一一审问……”

心如擂鼓,胡婉儿眼中遍布惊悚,却是同样充满疑问——

她确实安了眼线在澜濯,也与父亲商讨了出进香的各个步骤,决定要将锦霓杀死在长安寺,并且不惜用苦计,哪怕自己也受些伤,以此撇清关系。

谁料,刚*大殿,两人跪下祈祷,待她睁开眼,原本就跪在她身边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她任何异响都未听到,而那女人之前面色如常,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接触过。

因此,莫说是第五鹤,就连胡婉儿自己,心中也疑窦丛生。

“事实究竟如何,朕会招人查清的。”

长笑一声,第五鹤已经将她逼至墙角,眼看退无可退,女子花容失色,眼泪也涌出来。

“不要以为朕对你是不一样的!从现在开始,你给朕老老实实地等死!”

说罢,他狠狠一拂,转身离去,忽而又停下脚,想起什么似的,“好心”通知道:“今日刑部已经奏了胡家一本,罪名包括卖官鬻爵、草菅人命、贪污受贿等七条,朕准了,此时,应该正在查抄*家的府邸吧。呵,念你进这么久,问斩前,朕准你们父女相见,别说朕不通人情!”

京西远郊,初夏的午后熏熏然,女子站在护城河边,缓缓张开双臂,扬起脸轻嗅了一口。

“好闻么?”

身后抱剑的少年学着她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也微合上眼,嗅了一口。

“好闻。”

锦霓点点头,脸色柔和,静谧的神情看得良灿一怔。

“谢谢你肯带我出来。”

她极真诚地道谢,伸手去握住少年的手,甚至开始向往有这样的一个弟弟。

良灿像被烫到一般,急速地收回手,锦霓还未完全触到他的掌心,被他这样飞快一躲,两人顿时都是一愣,颇显尴尬。

“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那里。每个人,都要在适合自己的地方生活。”

良灿平复了先前的紧张,淡淡开口,脸上显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哀伤来。

锦霓看看他,想了想道:“良灿,你说你姓方,是不是?”

良灿点点头,薄唇一扯,“是。”

“几年前,我曾与方大人有一面之缘,怪不得,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得那眉眼有些熟悉。”

那还是三年前,她被第五鹤掳来,安置在王爷府,那次献舞,方镜言也是在场的朝臣之一,只因方家几代文臣,她便不免多看几眼。

果真是,文死谏武死战呵。

面色微动,良灿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提起严父,不觉眼圈一红。

锦霓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不禁赶紧住口,低下头,玩着手上的丝帕。

“走吧,你现在一个人,又有身孕,我带你见我师父去,看他有什么好法子。”

良灿瞥了一眼锦霓尚平坦的*,脸一红,扶住她的肩。

出了京城继续往西,来到一处小镇,天气炎热,家家户户门窗大开。

只见穿过一条窄窄的胡同儿,来到一处小院,大门半掩。

良灿回身看了几眼,确定没人跟踪,这才一推门,将锦霓牵入院中。

“师父,我回来了。”

他站在院中,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就听屋内些许动静,门“吱呀”一声从里推开,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

长衫飘逸,白丝透着水色,在这夏日午后,眼前好似突地出现一抹清凉。

男人身材修长,北方伟岸南方儒雅,全都在这个人身上体现出来,恰巧热风起,一阵光华之气,随着他在风中的衣袂飘起,缥缈难逐。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为何有这般超脱的道家仙气。

锦霓靠在良灿身上,只觉得要被他的光华晃疼了眼——

又见面了,不是么。

不嗔退后几步,似乎没有料到是她,哑然失笑道:“怪不得我昨夜观星,算到有客前来,我还以为是去年那对鸽子夫妇。”

泪水夺眶而出,锦霓无力站着,只得握住了良灿的手,却见良灿露出笑容,安抚道:“这是我师父,他说每年都要来京城小住几日,来见一位故人。刚好你可以先在这里落脚。”

锦霓点头,眼前一片朦胧,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良灿挑眉,刚欲开口,却见不嗔已经走下台阶,将锦霓抱起,动作是那样熟稔,跨过门槛便向房中走去。

睡在陌生的床铺上,锦霓睡不着,忧心地覆上*,不过几天,她便早已习惯这个动作,好像在呵护着自己的命脉。

脚上有些疼,比平日多走了些路,小腿变有些浮肿起来,连带着肌肤都跟着微痒。

门帘一动,外面有人清咳了一声。

“睡了么?我给你送些药膏。”

清清凉凉的声音,在这闷热的夏夜里,撩拨着她纷乱的心绪。

她刚答了一句,人影一闪,不嗔已经进来,手上果然托着个小瓶子来。

“天气潮热,容易生疹子,千万不要用手去抓。”

他口中淡淡,眼睛却甚是贪婪地看着她的眉眼,怎么瘦了这么多。还有,她不是应该在无往城,怎么又会在京郊遇见,难道,第五鹤真的已经下手了?

不嗔久居西域,只是每年这个时候来京城,配制湮萝丸给第五鹤,他竟不知,这短短的时间里,竟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手上掀开那瓶塞,一阵浓郁且不熏人的香气晕散开来,“涂上就好受了。”

锦霓手上原本紧紧抓着凉被,听了他的话,渐渐松了手,只是脸颊微红垂首不语,任他轻轻掀起单衣,卷起裤腿,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来。

不嗔将那药露摊在手心,双手合着暖了一会儿,再认真地抹上去,口中笑道:“一刻钟后就不痒了。”

“嗯。”

女子抬眸,声音细不可闻。

看着她眼中水光潋滟,不嗔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喃喃道:“我一定是做梦,怎么会在这遇见你,良灿怎么能将你带回来……”

彷佛置身在一处凉爽澄澈的山泉中,男人情不自禁地吻*颤抖的红唇。

第28部分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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