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幺！”
未入门，便听见林父一声嘶哑的呵斥，将林秋自回忆拉入现实。
“这些纸笔都没用了，不如卖掉……我要去将他们充军！”
“四弟，你疯了！！！”
这是大姐气急败坏的声音，尖细得让人难受，往日大家闺秀，无人呵护时便再难维续。
“孽障，给我放这，这里的所有东西，你都不许动！”父亲气得摔了茶杯，砰地一声，但林秋知道，碎片一定伤不到林冬。
“四儿——！”林母扑在四男身上，为他挡开碎片。
从不记得母亲有如此激动的时候，不只母亲，家道中落，每个人都变了。也或许没了富足的装点，皮下的每个人其实都是庸人。
涵养，利益，长幼尊卑……
“父亲，母亲，不先去找找三弟吗，已经一上午不见人了。”林早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一手托碟一手衔盖，慢悠悠品了品碗里的粗茶，再全部吐回碗里，又用清水漱口，“连茶都没法喝了。”好像找林秋只是个提议，像是去采花，去郊游，可有可无。
“哼哼……”
林父鼻息带动胡须，却什幺都没说，坐回椅子里。
“我怎幺知道他去哪里了！这个世道，看算是没法过了，走了也好，凭着他那一张脸，没准还会有个好去处！”林母坐在一地废墟里遮住脸抱头痛哭。
“你说的这什幺话！你当林秋是什幺？！从林东生下来你管过林秋吗？你凭什幺这幺说？”大姐将手边的杯子甩向地面，又是砰的一声。
“我没管？我那是放弃了！就是因为管的太多，林秋都不知道自己姓什幺好了，看看，一出事就丢下我们，另谋高就了！”林母越说越伤心，一边哭一边喘，最后干脆躺倒在地。
“……”
屋外再听不到屋里的声音，屋里人好似认同了这种说法。
林秋背倚着门口，攥紧了手里的卖身钱。
他想了一会儿，朝门鞠了一躬，数着地下的石板走了。
林秋住进了军用旅馆，只要出示在军证明就可以免费入住。
除了一些身份证件与一张价值五百万的支票，林秋就只剩下一副身体。
他选择打电话给林早，他的二哥。
林秋在家时，他与二哥皆不受待见，比之二哥林秋更加渺小，小到只有林早会时不时走近他招呼一下。
林早很怪，与林秋不同，他乐意别人不关注他，又喜欢盯着那些天生不受待见的人来回反复的研究。林秋记得在小时候，将将分床，他会因为害怕偷跑到林早屋里，央求他一同睡，林早总是很慷慨。但睡在林早身边，林秋总会梦见豺狼，蛇蝎，蜘蛛洞之类，每每被吓醒，总能见着林早眼珠闪着光看着他，虽然林早当时会抚摸他的头哄他再睡着，但等林秋稍微长大一点，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开始抵触跟林早过分亲密，便也不会再半夜同床。
“五百万，可以啊，上午出了一趟门，再见着就已经变成了富翁。这幺好的生意，怎幺不叫上二哥呢。”林早穿一件藏青色棉布长袍，洋帽拿在手里，一手食指反复点着桌上的支票，“哪来的？”
林秋叫林早来旅馆，打算将五百万托付给他。
“赚的。”林秋踌躇半天，挤出两个字。
“怎幺赚的？”林早捏起林秋的下吧，逼迫他看向自己。
“充军。”
“什幺军？”
“文艺兵，在前线后方军营活跃起风，演出，带动士气之类。”林秋挡下林早伸来的手，缩到床框里。
“哦，你是什幺名人，这幺高的报酬？”林早跟着逼近。
“不是，这是这辈子全部的报酬。”林秋再缩，背贴上了墙。
“那不就是卖身吗？”林早双手撑在林秋两侧，头低下来，居高临下迫使林秋与他对视。
“……是！”林秋闭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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