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的蓝色衬衫、一扇门、一个梳妆台,还有梳妆台上方的三面镜子和一张画——画着一只鸟。我可以看到他强壮的手臂,上面有发达的肌肉,一条血管贯穿而过。放开我!我说,接着我在旋转,倒了下去,或者是地板升上来接住了我,我说不清。他抓起我的一把头发,把我向门口拖去。我扭过头去看他的脸。
正是在那儿回忆再次让我前功尽弃。虽然我记得看见了他的脸,却不记得看到的模样。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只有一片空白。仿佛无法应付这个空洞,我的脑子绕着认识的脸打转,转出了各种荒谬的模样。我看见了纳什医生、威尔逊医生、“费舍尔病房”的接待员、我的父亲、本。我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脸,在我举起拳头打出去的时候那张脸在笑。
别碰我,我叫着,求你了!可是袭击我的那个神秘人还是打了我,我尝到了血的味道。他在地板上拖着我,接着我被拖到了浴室,在冰冷的、黑白相间的瓷砖上。地板上有蒸汽结成的水珠,湿湿的,房间闻起来是橙花的味道。我想起我刚刚一直在期盼着洗澡,期盼着把自己打扮漂亮,想着也许他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出浴,他便可以跟我一起洗,我们会莋爱,在肥皂水里搅出波浪,打湿地板、打湿我们的衣服和所有的东西。因为在经过这么多月的怀疑以后我终于明白了,我爱这个男人。我终于知道了。我爱他。
我的头重重地撞在地板上。一次,两次,三次。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有了重影,又恢复了正常。耳边嗡嗡作响,他喊了一些话,可是我听不见。那些话回荡着,仿佛有两个他抱着我,都在扭我的胳膊、扯着我的头发,跪在我的背上。我恳求他放开我,我也变成了两个。我咽下了一口唾沫,是血。
我猛地缩回了头。恐惧。我跪着,我看见了水,还有泡沫,它们已经在变薄。我想说话却做不到。他的手卡着我的喉咙,我无法呼吸。我被推向前方,向下推,向下推,快得让我以为永远不会停下来,接着我的头埋进了水中。橙花的香味进了我的喉咙。
我听见有人说话。“克丽丝!”那个声音说,“克丽丝!站住!”我睁开了眼睛。不知怎么的我已经下了车,我在跑,穿过公园,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在后面追我的是纳什医生。
我们坐在一张长椅上。它是水泥的,上面有木头横条。其中一条不见了,其他的被我们压得有点弯。我感觉到太阳照在我的后颈上,看见了地上长长的影子。男孩子们还在踢球,尽管现在一定快要踢完了;有些人在陆续离开,其他人在谈话,一堆被当做球门杆的外套已经不见了,球门失去了标记。纳什医生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起了一些东西。”我说。
“关于你被袭击的那晚?”
“是的。”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尖叫。”他说,“你不停地说‘放开我’,说了一遍又一遍。”
“刚才就像我在那儿。”我说,“我很抱歉。”
“请不要道歉。你想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事实是我不想。我觉得似乎有些古老的本能告诉我这段回忆最好是不要告诉别人,可是我需要他的帮助,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他。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讲完后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还有吗?”
“不。”我说,“我记不得了。”
“你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那个袭击你的男人?”
“不。我完全看不见。”
“他的名字呢?”
“不。”我说,“什么也没有。”我迟疑着,“你觉得知道是谁袭击我可能有帮助吗?看见他的脸有用吗?想起他有用吗?”
“克丽丝,没有真正的证据,没有证据表明这是真的。”
“不过有可能?”
“这似乎是你埋得最深的记忆之一——”
“因此有可能?”
他沉默着,然后说:“我已经有过类似的提议,也许回到那里可能会有帮助……”
“不。”我说,“提也别提。”
“我们可以一起去,你会没事的。我保证。如果你再回去一趟,回布赖顿——”
“不。”
“——你很有可能会记起——”
“不!别说下去了!”
“——它可能有点用?”
我低头看着我的两只手,它们叠在我的腿上。
“我不能回那儿去。”我说,“我做不到。”
他叹了口气。“好吧。”他说,“也许我们下次再谈?”
“不。”我低声说,“我做不到。”
“好吧。”他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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