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京城信国公府，我自幼在此长大。如今道绝帆当家，盛况更胜以往，前厅后院都有改动，我的棋帆居倒是一成不变。

不知父亲当初怎幺想，三弟兄里最讨厌下棋的明明是我，偏给我的屋子取这个名儿。

抵达的时候老大还在朝上，嫂夫人领着上下殷勤张罗，该有的该用的面面俱到，又把孩子们叫出来拜见我这个小叔叔。

我家就是这样。

道绝帆是那种“有子莫如”的典范，一表人才，承父之志，光耀门楣做皇帝身边的心腹栋梁。他成婚成得早，娶了裕阳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若涵郡主，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反正举凡佳话必有他名。

道悠思做了皇后，道绝帆权倾朝野，道卓帆手握精兵，文武内外，道家已经如日中天。我这个老幺，有没有出息有什幺关系？

功名荣华对我形同狗屁。我混账不求上进，道家依旧富贵极顶。我上了进为国为民为栋梁，道家又有什幺分别？难道还指望我这个浪子建树封侯幺？

瞎了眼。

才刚到家，拜帖已如雪片飞来。旧时故交，新任官吏，各个争先恐后求见做请。我反正没事可做，索性应了邀约，即刻就被拖到一处私馆。

请客的本是个行家，素知我浑名，玩就不怕玩的俗。三杯酒过人人敞开身量，马吊牌九，戏子花娘，酒肉穿肠，歌舞升平。

人嘴里得了不少消息。远影如今封了个有名无品的近侍郎，不过皇帝跟前的红人自然今非昔比，据说一字也值千金，偶尔赋上一首，隔日就是沿河传唱。

“寻近侍能有今天，全是国公爷、三公子的栽培。没有道家，哪里有他？”

马屁拍得臭死，关门熏一屋子。

“就是！三公子贵为天子伴读，今后更是天子门生，圣上跟前，孰人能与公子媲美？”

“公子此次进京，春闱必定金榜夺魁，我等今后还要仰仗大人多多提携！”

“公子切莫推辞了这一杯！一是为公子洗尘，二来聊表敬仰之心，此三嘛，也是我等诚意，提前为公子道贺！”

“敬三公子一杯！”

“敬道三公子！”

“祝公子金榜夺魁，直上青云！”

马屁个比个响，熏得我哈哈大笑。

金榜夺魁，直上青云？

我何尝有了这种道行！

我幼年的确混惯东宫，那时候尽渊还是太子，太后为他甄选伴读，我父亲身为太子太师，我又正当读书的年纪，自然成了不二人选。

那几年过得实在辛苦。弘文馆五更便要早课，我又不能住在宫中，每日起早摸黑两头赶路，眼皮都没睁开就要晨读。四书六艺、朝文夕武，间隔还有天文地理、外文杂学，应付功课都快逼死个人，还要应付皇城里关得跳脚的这一帮太岁，真真遭罪！

父亲虽不是时时都在，监督何其严厉。太岁们的尊体自然伤动不得，伺候太岁们身边的人人动得，更不消说自己的儿子。

我那时候是真厌烦。论年纪，老二才与尽渊相当，凭什幺庶出的可以在家逍遥，嫡出的就要受这个罪？等到父亲一转背，我才懒得敷衍那些劳什子，湖山小轩里拉直了睡回笼觉，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怎幺偷闲怎幺偷着闲。

尽渊也不是什幺天降圣贤，说来他跟我差不多。他又不是皇长子，无非嫡出生成了皇帝命。他是比我用功，那也是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