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凌漠的车驾就果真来到了啸风阁门口,因为之前已得了龙踏海的吩咐,啸风阁中众人并未阻拦,只是迅速去通报了在大厅默坐的龙踏海。
此时夜色如水,龙踏海正端坐在腾龙堂上,以手支颐,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听闻凌漠已至,他这才眉峰一挑,之前还略带恍然的神色立变昂扬。
“是吗,请他进来。”
“呵,龙踏海那小子竟不亲自出迎吗?”
听到啸风阁中人传来龙踏海的邀请,轿子后面的凌漠发出了一声嘲弄的笑声。
站在轿子两边的无量教红衣使者面色一变,随即厉喝道,“听到我家教主的话没有?!速速叫龙踏海出来迎接,否则……”
“罢了。反正也没几步,本座亲自进去便是。”
倒是凌漠听得属下这般激愤,又是一声淡笑,阻止了他们对龙踏海的冲撞。
红衣使者听到自家教主既不计较,也不便多话,只是躬身掀开了厚重的轿帘,恭请凌漠落轿。
面对这位传说中的江湖人物,啸风阁的众人都有意一睹其真容。
只见一只戴满了翡翠宝石戒子的大手先伸了出来扶在一名红衣使者臂膀上,接着一名身穿衮绣墨衣的高大男子便足蹬银靴踏了出来。
众人皆是第一次看到凌漠模样,当初只道这杀人如麻的魔头必是极为狰狞可怖,却没料到对方英挺俊朗,生就一副气势迫人的鹰眉虎目,浑然天成的霸气与贵气比起自家盟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那头掺杂了许多银丝的黑发衬出了几分沧桑。
凌漠下轿之后,颇为矜持地理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这才含笑对诧望着自己的啸风阁属下们说道,“本座今日乃是迎你家盟主之邀与故人相会,那幺便烦请带路了。”
提前得知了消息的韩萧从门外侍从的手势中看出了凌漠正在往腾龙堂来,他转头看了眼懒坐在堂中的龙踏海,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阁主,凌漠过来了。”
龙踏海炯然的目光微微一眯,眼中也敛出了几分慑人光华来。
韩萧见龙踏海只是满面戒备,却不多做吩咐,一时也不敢妄动,只是守在一旁静候。
突然,龙踏海猛然起身,双足一蹬,眨眼间便掠到了腾龙堂门口,韩萧赫然一惊,正待转身过去,却听到龙踏海一声长啸。
“小侄踏海,见过凌叔。”
“呵呵,凌某区区一介塞外粗人,怎敢有劳堂堂武林盟主亲自相迎?如今中原武林人士视我为大敌,你这个武林盟主却主动邀我至此,只怕不太好吧?”
凌漠脚下一动,身形忽而便已落在了腾龙堂门口,韩萧见他几乎是顷刻之间便闪身过来,身后恍若留下一串残影,只叹此人武功之高,或是在自家盟主之上。
龙踏海亦是被凌漠这“只影向谁”的绝世轻功所震惊,不过好在他早已有了打算,此时也很快便冷静下来,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凌叔,小侄承蒙大家错爱,方能登上盟主之位。虽说在其位,谋其职。只是人皆有七情六欲,小侄自知凌叔并非嗜血残暴之人,这其间也或有些误会,加上义父对凌叔颇为思念,于情于理,我都不敢不识好歹。如今凌叔远道而来,小侄备了些酒水,还请凌叔赏脸。”
凌漠冷哂地看了一眼龙踏海,眉峰微微一皱,目光随即扫视过整个腾龙堂,毫无忌讳地朗声说道,“你知道我特意来此是为何故。你义父风无咎呢?快请他出来让本座好好见见他。”
龙踏海以阴谋诡计谋夺风无咎啸风阁一事,除了此事中协助他的几名亲信以及唐逸柳轩二人,旁人一概不知,武林中人也只是以为风无咎如啸风阁所宣称那般忽然身染重病不得不闭门静养,对他们来说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恶名昭着的杀手头子只要不再现江湖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自然无人愿意多作追究。而当时已然败退关外的凌漠更是不知自己当年苦苦爱慕之人到底陷入何种境况之中,只不过他得知风无咎隐退的消息后,仍是挂念不已,这才会在神功大成之际亲自前来寻找对方,而这一举动却被探得他出关消息的武林人士讹传为他意欲侵图中原武林。
凌漠此人本性乖戾,再加上当初中原武林与他结下颇深的梁子,这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那些凡是胆敢阻拦他的中原武林人士大打出手,借机宣扬无量教的厉害
他这次的目的地本就是啸风阁,可在中途却接到了风无咎的一封书信,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去啸风阁会一会风无咎的决心,哪怕现在啸风阁的主人已是新任的武林盟主,随时可能设下陷阱,对自己出手,他也丝毫不惧。
龙踏海见凌漠一来便询问风无咎的下落,自感对方待风无咎也算一片真心,只可惜这男人始终不得义父所爱,当年即便他在风无咎面前表现得如何卑微下贱仍是难得对方青睐,风无咎与他交往更多是基于啸风阁的本身的利益,却把凌漠推上了风口浪尖,最后更导致无量教与中原武林激烈冲突,凌漠更是无奈败走关外。
这男人对风无咎难舍的情便是自己制胜的法宝。
龙踏海微微一笑,挥手屏退了旁人,客气地说道,“凌叔,义父多年前便已不良于行,如今他在眠龙居中的枫林院静养。凌叔用膳之后再过去也无妨。”
听见风无咎多年前便已不良于行,凌漠的面色一下就变了,他怒视着龙踏海,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对方看个通透才肯罢休。
只听他隐隐含怒道,“你义父到底怎幺了?”
“义父多年来宿疾缠身,早年刺杀官府大员时又为其属下以毒镖所伤,以至如今体内奇毒难解,身体难免江河日下。”
龙踏海轻叹了一声,镇定的目光中竟让凌漠看不出一丝端倪。
“我怎从未听你义父提过什幺宿疾中毒?!”虽然龙踏海外表一切如常,不似有欺瞒之意,但是凌漠却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突然暴喝一声,右手猛然伸出,一把掐住了龙踏海的脖子,似乎只要对方有丝毫迟疑,便会毫不留情地杀死这个曾被风无咎宠爱多年,令他无比嫉恨的男人。
龙踏海只在心中微微一惊,他倒是没有想到多年不见,如今的凌漠武功似乎更胜当初,单是这一记快如迅雷的血影魔爪便比当年快了数倍,以至于自己虽有反应,却仍是难以躲过。
“凌叔,义父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那幺骄傲的人,怎会轻易提起自己的不堪之处。都是后来他病发严重,无法隐瞒才在不得已之下决意隐退静养,更将啸风阁传给小侄的。”
想到多年未见的风无咎,凌漠不免又多了几分怀念之情,是啊,他怎会不了解那个人呢?
对方永远都是那幺高高在上,神色倨傲,目光冷淡,悲喜之情也不会轻易外露。
但是即便如此,自己的内心还是压抑不住地想要追寻那人的一切,即便要他自甘堕落地拜服在那人脚下,他也愿意。
凌漠目光渐渐一缓,这才松手放开了龙踏海。
“现在,立刻带我去枫林院,若再有推脱,便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身为啸风阁这个杀手组织的首领,风无咎本也是深谙毒物之人,只可惜他却不能分辨出龙踏海给自己服用的到底是什幺毒药。
或许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自己总是要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的。
只不过本以为再无可能好好享用一下他亲自调教出如果〖】..的义子的身体,却在如今得偿所愿,或许,这一次真是可以安心赴死了。
只是或许要搭上凌漠一条命陪自己呢,不过那人也不会怪自己吧。
风无咎独坐在轮椅上,他看着头顶如烈火般燃烧的绚烂枫叶,略显沧桑的俊美面容上却出现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听到院外传来的熟悉脚步声,风无咎微微闭起了双眼。
凌漠在外面远远地就看到了风无咎的背影,他不等龙踏海继续引路,纵身一跃,留下残影一片,身子却已是落在了轮椅旁。
看见闭着双目宛若沉睡的风无咎,凌漠一时竟不敢去打搅对方,他愣愣地站在轮椅边,看着风无咎那一头黑亮的长发如今也和自己这般变得花白,心中所感所慨自是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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