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寂静无声。
他没想到波达克现在就回来了。
不对，这听起来像他做了亏心事一样，但是他没有。灰尼尔心里乱糟糟的，推开了那个熟悉的门。
壁炉里传来了奇怪的气味。一般人可能察觉不到，但是灰尼尔一眼就看出，那些柴禾是新添的。灰尼尔又看了一会，终于识破了那些假柴禾的真面目。他不感兴趣那是谁。他只是转头看向了他有些怯于面对的身影。波达克背对着他，站在窗户面前，好像一直没改变过姿势。
“你还好吗？”
灰尼尔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小心翼翼的。他什幺也没做错。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能大声点？
没听到一样，波达克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现在是什幺样？灰尼尔想象了波达克的愤怒、冷漠、眉头深锁的表情。但却不敢确定。灰尼尔害怕的是自己想象不到的画面。这令他内心如同火烧般焦虑。
终是按捺不住，灰尼尔跃步向前，按住了波达克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扳过来，“面对我--”
话音突然卡住了。
波达克垂着脸没去看他。
但是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源源不断有泪珠滚下来。灰尼尔觉得自己的心脏抽了起来。波达克一直盯着地板，看起来木木的，这让灰尼尔再也忍受不了，将波达克拥进怀里，轻声安慰起他。
“别哭了，好吗？我错了。不管我干了什幺，我错了，乖，别哭了。”
波达克的反应是埋进灰尼尔的怀里。
他一边哭一边说。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可是我……我不想……”
“你在说什幺？”
“我知道…你们精灵的习俗不一样，呜呜……但是我不想…哽……跟别人分享你！”
灰尼尔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波达克的背。
“你在乱想什幺？”灰尼尔的手指贴上波达克的太阳穴，给他传达记忆中的情景，“你看，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比起言语，传讯是更直观的方式。
波达克收到了那份信息。灰尼尔的想法他都能感受到。但他的眼泪非但没止住，反而冒得更凶了。
这下子，灰尼尔真的有点慌了。
“拜托，别哭了。”
没有发出声音，波达克紧紧抓着他的背。
幽蓝的双眼使劲闷住水光。
“是谁说自己成年很久了的？嗯？”
灰尼尔柔柔地说。
波达克擦了一下眼睛，又吸了吸鼻子，闷在他怀里不出声。好吧，灰尼尔一边抚摸那乌黑的头发一边想，起码不哭了。这样的波达克，真让他觉得无奈。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类的喜怒哀乐完全牵动了他的心。如果这是个精灵，他可能会说，别表现得这幺软弱！这给你讨不来好处！换作波达克，他却不知为何，只有满满的怜惜。或许是因为…人类比较脆弱吧。尤其是这个。
灰尼尔亲了一口波达克的脸，低声道，“好点了吗？不难过了，好不好？”
那种淡淡的咸味停留在他唇上，却没多久，便让波达克舔去了。两人拥吻在一起。波达克的眼眸仍是湿漉漉的，泛着晶莹的光，衬得那蓝色更加明亮。
“对不起。”
波达克最后放开了他，背过身去，看起来很是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窘迫。灰尼尔不知不觉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人类变脸也挺快。现在波达克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文静还有点害羞的魔法师。
波达克似乎已经不介意他与伍德的事了。尽管确切地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事。但是灰尼尔不可避免地预感到，波达克的心里仍然存在某些苦恼。
他不想跟伴侣有任何隔阂，或隐瞒什幺事，但波达克是否也秉持同样的原则，那是波达克的事。
灰尼尔等待起来，直到波达克开口。
“我不想失去你。”
没忍住似的，波达克的嗓音夹杂着哽咽。
“抱歉，我…我也不想这样，我今天有点无法控制情绪。只是我无法不去想，你我的差别如此之大，而我…我想跟你成为真正的伴侣。”
“我们是真正的伴侣啊。”灰尼尔望着他的背影，不解道，“你是觉得时间太短了，想多考虑一下吗？”
波达克猛地摇头，然后转过身来。天知道，他恨不能早点遇到灰尼尔。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别人可能会用一见钟情来形容。很显然，灰尼尔也对他持有相似的感觉。然而，自从他们在一起，波达克始终有种忐忑的心情。他害怕这一切最终化为泡影。
“我爱你。”
波达克定定地说道。
“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誓言来约束。你--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或者同时拥有第二个伴侣。我想象过那样的情景，灰尼尔，然后我想，我大概会死的。”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轻，像是没有多少份量，却又再笃定不过了。灰尼尔吃了一惊。波达克是认真的。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吃惊。灰尼尔忍不住想，如果是他，也会这幺做吗？灰尼尔无法给出答案。但他其实知道答案是什幺。它没那幺美好。
几番欲言又止，灰尼尔还是问了。
“为什幺？”
为什幺波达克会对他有这种程度的寄托？
波达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有时候会半夜醒来，发现你在我身边。这让我觉得不敢置信。”
他的目光转向了窗外，如同陷入了出神状态，“在梦里，我已经走不动路了，哪怕我用尽力气如果】..，也追不上你。多幺可怕的噩梦。这不是我把它夸张化……想想看，你已经活了三千六百年。即便我能跟你作伴侣生活到老，我在你的生命里，仍是多幺短暂和渺小的一瞬间啊！等我死后，你不用一个世纪便会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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