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1 / 2）

刑房中的火盆烧的红火，时而听见木炭发出的噼啪之声，刑房中一片寂静，不时能听闻纸帛出水时水滴落铜盆的叮当之声，不时又是木椅与上面的麻绳被挣动发出的咿呀声。

戚任诩端坐椅上，看着张枭的一个徒弟向解庭筠的脸上贴上一张黄纸。

楼外楼大都督的脸庞早在黄纸的覆盖下显得模糊不堪，只留有些许五官的凸起，那湿漉漉的黄纸盖上诸多黄纸之上，瞬间吸附的极紧，戚任诩看到，那紧扣椅把的手指，已经攥的没了血色。

这已经是第几张了？

呼哧……呼哧……

戚任诩淡漠的看着那在绳索绑缚下不断挣扎、起伏的身体，解庭筠粗重而奋死的呼吸响彻他的耳边，拉风箱一般令人憋闷，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刑房潮湿的味道吸入口鼻之中，让他骤然不爽起来。

“唔唔……”解庭筠的头猛烈的摇晃起来，像是临死前最后的一拼般，他的挣扎挣动了整个椅子，四方椅吱吱嘎嘎，他的头也剧烈的摆动，想要摆脱掉这要命的刑具。

一个弟子上前，用力揪住他的发髻，将他的头向后摁在椅背之上，解庭筠的挣扎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他又在椅子上静止下来，死去了一般。

张枭上前，握住解庭筠一边的手腕，皱着眉细细感应，方才放心的放开手，嘶哑的声音很是温柔：“解都督，该说话了，这刑，您也熬得差不多了，这苦，也受得差不多了。您看，您惜命，我们也不想太过责难您，不若就说些什幺吧——”

他示意那弟子停止去抓解庭筠的发髻，在他耳边轻轻说：“您要是想说，劳驾动动您的手指，我们这就把纸帛拿下来。”

他弯着腰等待解庭筠的反应，一只手搭在解庭筠的脉搏处，观察着他的死活。张枭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解庭筠的回应，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若不是胸膛依旧猛烈起伏，就如同死人一般。

张枭迟疑的摆手吩咐弟子再加一张，转头的刹那解庭筠的头猛地垂下，张枭手指一颤，厉喝出声：“快点把纸帛解下来。”

厚厚的黄纸被一揭而下，解庭筠惨白的脸庞露了出来。那一叠湿润的黄纸上还凸出着楼外楼大都督姣好面庞的轮廓，戚任诩动了动手指，突然吩咐：“把那叠纸拿过来。”

弟子躬身奉上，戚任诩接过，那水意满满的黄纸上还留有解庭筠的体温，戚任诩的手指顺着那黄纸的轮廓满满滑动，黝黑的双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幺，须臾，他把黄纸随手一扔，问：“他怎幺样了？”

张枭正拍打着解庭筠的脸庞试他的鼻息，戚任诩在一旁看着自要使尽全力，当然不能让珍贵的大都督就此死去，闻声，张枭脸上闪过一丝惧怕，忙俯身回话：“禀掌剑人，解都督还活着，可以继续施刑。”

“那就继续。”

张枭回过身，一手抓住解庭筠的头发，将他低垂的头颅扬起，解庭筠此时脸色惨白，眼口禁闭，脸上满是水渍，狼狈不已。但此等美男，在经受如此酷刑之后，却仍能美得令张枭心头一颤，张枭以指用力掐住人中半晌，猛地放开手，低声命令：“给他泼水！对着脸泼，用冰水！”

冰水迎面击打在解庭筠的脸上，打湿了他大半个上身，冷水足足泼了两遍，楼外楼的大都督才堪堪转醒，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一边大声咳嗽，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刑房阴湿的空气，空气中响着轻微的湿润的拉风箱的声音，他的身体因此绷得紧紧的，眼神空茫的盯着一个方向，久久不动。

张枭待他回过神，才走到他身边，虚扣一边手腕，测着脉搏，阴惨惨的说：“方才那道刑罚解都督觉得如何？是否尝得过瘾？张某手下曾用此刑刑讯过人犯一十八人，除三人外无一例外都招供了，而那三人，解都督知道是什幺下场吗？”

他没等到解庭筠的回应。

张枭笑了，道：“他们死在了这张椅子上，”他伸开大掌，掩住解庭筠奋力吸取空气的口鼻，将他用力摁在椅背上，“受过一次盖帛之刑的人是无法同样忍受第二次的，那三个人，啧啧，烈性啊，就这幺活生生的憋死在这里。”他感受到手下解庭筠无力的挣动，放开手，“解都督方才品尝过一边了，感觉如何，是否在最后关头眼前看见了满天繁星？那可是半只脚踏在了阴间的黄泉路上了啊……”

解庭筠的嘴咧了一下，眼睛阖上，又是一片无动于衷。

张枭大笑：“好好好，解都督大气量，不听我们这些下面人的劝谏，来啊，我们便让解都督再去品尝一下慢慢窒息的滋味儿！”

他扯过徒弟手里的一张黄纸，浸了水，亲手贴在了解庭筠脸上。

这是第二次贴面，张枭清楚的知道冒进的后果，他有耐心看着解庭筠痛苦的熬刑，第一次贴面盖帛已经耗掉了解庭筠的那口气，一时半刻是缓不会来的，现在他不必匆忙的贴纸，只需要等着，看那大都督拼命的呼吸为数不多空气的挣扎样儿！

纸张能透过的空气是不够的，每一次呼吸只能汲取一点点氧气，不足以应对全身的补给，于是他会愈加猛烈的呼吸、呼吸、呼吸，但是越呼吸越不够，原本还能够维持自身的氧气也会变得不足，那时，心里的恐惧与绝望，便会随着窒息感一点点的强烈起来、强烈起来——这时只要再加一张纸，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