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派别而已,就跟同样是爆肚,有的叫白记有的叫冯记差不多,哪儿就是正式职称了?”胡八一左手一盒香菇炖鸡、右手一盒葱香排骨地出了门,去车厢尽头的热水炉打热水去了,过了三四分钟回来,把面碗放在靠窗的桌上,吹着被烫红的手指头去捏赵启平耳朵,“下来吃面!”
吃泡面这几分钟里,胡八一给赵启平普及了一下流派常识,原来盗墓这一行也有四个历史悠久的流派,摸金校尉这边不用说,现在这几个人赵启平都是见过的,其中SHIRLEY杨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她外公鹧鸪哨是民国年间最后一位嫡传正宗的搬山道人,故而杨参谋长也算担得起这一门。除此之外尚有卸岭力士和发丘将军两脉,据他那本家传的书上讲,卸岭力士清末就没了传人,剩下的发丘一脉主要活动在南方,与摸金校尉向来无甚联络,但凡是干老了这一行的都会挂相,胡八一先是注意到他们身上的土腥气,吃饭时又看见了那两人与别不同的手,故而断定也是吃倒斗这碗饭的同行。
“同行是冤家,我估计这伙人就是盯上我了,想黑吃黑。”胡八一下了断语,脸上做出个自以为凶神恶煞的表情,“等我今天晚上先下手为强……”
“那可怎么办呀?”赵启平放下叉子笑吟吟地帮腔,特别唯恐天下不乱,“要不,把他们扔下火车去?”
“……扔不动。”
胡八一毫不羞赧,立刻承认了这一点,赵启平大笑,站起来上半身探过两人中间那张窄窄的桌子吻了他:“诶我怎么就这么稀罕你这不要脸的劲头呢?”
外头的阳光是春日里最明媚的那一种,火车正在减速,马上就要到张家口站了,胡八一顺手把深红色的丝绒窗帘拉上,细细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飞起来,在金色的阳光里回旋。他不急不缓地加深这个吻——其实也不算太深,只是用舌尖舔过赵启平唇瓣的轮廓而已。他们已经吻过很多很多次了,茶味的,烟味的,酒味的,甜的,苦的或是咸的,有时候作为一场酣畅淋漓性事的前奏,有时候被当成奖励、安慰或是支持。其实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一种,不为什么特定的目的,也不需要刻意培养气氛,只是因为这个人在面前,所以就吻了,赵启平三个字本身,作为亲吻的理由已经足够了啊。
他们并没有又滚到床上去,虽然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急促起来,胡八一吻了很久,到列车彻底停稳的时候才结束。窗帘洗得有点旧了,阳光影影绰绰地透进来,赵启平的眼睛像是揉碎了一把星星撒进去那么好看,胡八一晕陶陶地想自己栽的实在不冤。然而特别会煞风景的小赵医生看着他盒盒盒地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厉害,胡八一抱拳拱手像模像样地念白道:“主公因何发笑?”
“唔,我现在相信你是文艺青年了。你刚才那表情……又傻又可爱。”
“形容大老爷们儿能用可爱?”
“少废话!领会精神!”
38、本章有两个犯罪分子和一个蛋糕出没
火车整个下午都在北方平坦的大地上行驶。一开始还很难判断城市和乡村的交界处在哪儿,后来他们进入了内蒙境内,这里总体来说比他们刚刚去过的额济纳旗好一点儿,可以算是草原——虽然植被稀疏得能从草和草之间看见黄土,但毕竟不再是寸草不生的戈壁了。
赵启平上车就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捧着本书歇在窗边的小沙发上。胡八一脱鞋上了床,拍拍身边的空地说:“嗲赵,我觉得这床的宽度完全能睡得下咱们俩人,就是稍微挤点,要不你来试试?”
“我可不试,”赵启平早就认清了胡八一打的什么主意,眼皮子都不抬,自顾自翻了一页书,手指蜷起来用指节支着下巴,嘴角还平平抿着,眼睛已经带着点笑意地弯起来:“试了腰疼。昨儿是壮行炮,今儿又是什么?”
胡八一讨了个没趣,怏怏地把自己摊平,心想本来没往下三路想,被他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色欲熏心,便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边去,打算去探探那几位蒙古兄弟的虚实。孰料刚出门他就和餐厅里那洋妞撞了个正着,女孩手里捧的一个小小蛋糕也被打翻在地,奶油先是蹭到了女孩儿胸脯上,然后从她身上一路滚下来,末了拍在地下四处飞溅。胡八一知道自己理亏,陪着笑连说了许多个SORRY,女孩儿挺大方,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很是惋惜地看了几眼地上的蛋糕,又做了个擦拭的动作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赵启平听到门口的动静放下书本过来看是怎么回事,事故现场明摆着,胡八一是主要责任方,赵启平回身拿了包纸巾出来递给她,女孩儿擦了半晌,指着包间内的侧门面露为难之色地低声说了句口音很重的英文。赵启平向后退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胡八一捅了下他问:“她说什么?”
“要借一下我们的洗手间用。你说这上哪儿弄蛋糕赔给人家去。”赵启平找了个塑料袋出门打算把蛋糕的残骸收到里头,胡八一跟着蹲下去,拿纸巾去擦踢脚线上的奶油,擦着擦着手腕一翻,在赵启平手背上斜斜拖了道奶油痕迹,赵启平白了他一眼,有点嗔怪似的,胡八一笑得满脸嘚瑟,把污糟纸巾往袋子里随手一丢,搂了赵启平进门,又差点和女孩儿撞上。这回那女孩儿有点慌张地后退了半步,手抬起来捂住胸口,胡八一看看自己,又看看身边的赵启平:“我吓人吗?”赵启平往后退开点,把门口让出来:“咱俩把人家堵在里头,她估计是有点怕。”
女孩儿抬头对赵启平极甜地笑了笑,身形灵巧闪出门去。胡八一心想,这小娘们儿在餐车跟我笑,现在又对嗲赵笑,他妈的,这是腰里揣副牌,逮谁和谁来啊!他眼神落到没关好的洗手间门上,自己的外套从门缝里翻出一线,胡八一变了脸色,伸手进去揿了一把,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反身追出去。
女孩穿着高跟鞋,跑得倒是很快,胡八一只来得及看见往硬卧那边车厢去的门动了一下,像是刚刚有人甩上了门,于是拔腿便追了上去。他暗暗悔恨自己警惕性还是不够,只顾着防那两个壮汉和蒙古人,就没有算到这洋妞也他妈有鬼。他追进硬卧车厢,最靠近门口的是洗手间,隔一道板壁紧挨着的四个铺位是正在聊天的东北汉子,被响动打断了聊兴,惊异地上下打量胡八一。他们把瓜子皮儿磕得满地都是,胡八一扫了眼接着往前跑了几步,脚下咯吱咯吱地响了两声,马上觉得不对,往回退到洗手间门口,看着门上的无人标记,又握住门把手轻轻推了一下,果然推不开。他心里有数,那女孩儿玩的是灯下黑,一进了这节车厢就立刻躲进洗手间,所以刚才地上的瓜子皮儿一点没被踩乱,只要火车不停,她总不可能顺着车窗跳下去,只要在门口堵着就好。
过了三五分钟,他伸出手臂在门板上嗒嗒叩了两声,那女孩儿一脸抱歉的微笑出来刚想说话,先看见摊在自己面前的手掌,再抬头看见胡八一的脸,愣住了那么一霎那,紧接着挺胸用蹩脚中文说:“你要干申磨!我要叫程静!”
胡八一连蒙带猜明白她的意思是要叫乘警,冷笑了两声说好啊,你叫吧,从我那儿偷的东西还在你身上呢,回头按我们国家法律,偷东西的都送拘留所,炮楼!炮楼你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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