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已至冬月,从窗户看出去,斜出的枝桠已经枯萎,蒙上一层冰霜。前几日下了大雪,到今日已融化得差不多,褪如果】..去那一层银装素裹,天地便只剩下灰暗,一片冬日的萧瑟寒意。
玉奴紧了紧身上的厚氅,一步一个脚印地踩进雪里——这条路是被荒废了的,大雪积了半膝盖深,也没人想起来打扫。大概这里的雪,能一直从冬日,留存到春分的时候。
到了院门口的时候,玉奴已经是喘吁吁的了,这样冷,面上倒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意,近来他的身体是越发的差了。
头顶那块匾额也满是堆雪,雪里又杂生着枯黄的草,只隐约见得永堂两个字,中间那个安已经完全认不出了。
直到一年前,奶母被崇宴下令杖杀之前,这块匾额小是小了些,破也破了些,好歹是从未让它蒙过灰。
当初他们被赶到这处荒僻角落,院里破败便不提了,门前竟连个匾额也没有。那块匾额是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奶母和姐姐们齐力挂上去的。
他们是一窝罪人,不敢求无人欺辱,不敢求光耀门楣,所求的最多也不过是能活下去。
只是到底这也很不容易。
玉奴推开门,从门槛踏进去,没有踩到一脚厚的雪,原是从台阶到堂前的雪,已经被人扫了。
有人已经先他一步来了。
堂内已经生了两盆炭火,他的三位姐姐——原本是有四位的,那是他的二姐,那时他不足五岁,他的二姐当时在浣衣局干活,因将一位贵人的衣服洗破了,被那位贵人活活地打死了——正在奶母的灵位前摆放瓜果,见他进来,长姐便对他笑:“阿礼,你怎幺来得这样迟,阿母要生气的。”
玉奴略微有些恍惚,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他从前的名字,他的姓氏和名字是不被允许的,只除了他的奶母和姐姐们私下里,会刻意打破禁忌似的这样喊他。
但自从他十二岁跟了崇宴之后,崇宴便十分禁止他与从前的人联系,姐姐们也被分配到各宫去当差,一个一个就像故意的,都离他远而又远。上一次光明正大地见到他的姐姐们,还是奶母下葬的时候,至今也有整整一年了。今日是奶母的一周年祭。
四姐道,有些讽刺地,“还能因为什幺,那位能放阿礼出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三姐就有些担忧地:“阿礼,那人果真以为你是来祭阿母的幺?”
长姐也微微皱起眉:“阿礼,没有被发现吧,我们的计划出不得一点差错。”
玉奴被喊的多了,几乎像刻在他身上似的,要成了他的烙印,但是终究不是,这一声一声的阿礼,就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他应有的身份,和他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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