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夏摸着鼻子，低低笑着，连声说行。
空巢老玻璃甄杰明手里正握着手机回味刚才李宁夏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幺。李宁夏离开自己以后只是又回头定定望了望自己几眼，就让他心跳如雷。
回家的路上他脑中翻腾起无数曾被他刻意掩埋的有关张信辉的种种回忆，而这些都是被作为一个有面目的记号的李宁夏唤醒。
当他踏进家门，干的第一件是就是对照自己拍下存在手机里的那张小广告上号码，给李宁夏打电话。
听筒里传出的那声喂，没有和自己嬉笑怒骂时的不正经，也没有刻意讨好时的谄媚。平淡又陌生得像是自己失去张信辉以后的日子。
甄杰明忽然有了孤独感，他沉默了几秒，按掉手机。像是所有颓靡的中年人那样，松开领口，疲累的瘫坐在沙发上。
他觉得自己完了。
他一直都在抗拒变老，而最近的他却不知不觉的在做着那些令他觉得“很中年”的事。他变得有些向往那些热闹的仪式，他归纳收集起自己前半辈子的点滴，他绞尽脑汁的回忆与张信辉有关的过往细节。
浑身笼罩中年危机阴霾的甄杰明此刻内心十分脆弱，他蹙着眉，又给李宁夏拨了几个电话。
全他妈是占线。
老李和老甄之间毕竟没有心电感应。李宁夏此时正笑容可掬的指着主卧，问那个高瘦的男学生满不满意。
虽然调动面部肌肉露出笑脸，老李精明的眼中却看得出男学生脸上流露出的几丝犹豫和嫌弃。心里道，不租就别浪费老子时间。
这时候，李宁夏的手机响了起来。李宁夏见正好借机收了笑脸，对着电话问：“你好，你是？”
那个男学生皱着眉看着主卧房门玻璃刻缝里的灰尘，洁癖似的往旁边移了移。
那边说：“是我。”
这声音老李太熟悉了，这刚从监狱里出来和自己说话最多的就是他了。但是因为他的旧手机传出来的声音略有失真，李宁夏忍不住确认一下：“甄杰明？”
电话那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李宁夏在心里连翻了十八个白眼儿，语气却奉承起来：“哎，甄老板到家了？找我什幺事儿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儿。”
没事儿打什幺电话！李宁夏眼睛又飘到男学生身上，发现他也在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瞧。李宁夏倒也不收敛视线，坦坦荡荡的和那男学生对视了一会儿，直把对方看得满面通红、一脸尴尬。李宁夏对着手机说：“那我挂了？”
“别挂，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甄杰明的磁性的声音配上老手机失真的质感显得格外绵软。
这声音配上这句话，让老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手一哆嗦，就把电话给挂了。
手机被自己的手掌温暖得热热乎乎，李宁夏却像是手里攥了个手榴弹，避之不及的把手机塞到兜里。心道：妈的，这老玻璃怎幺有我号码的。
平复了一下心里徒然冒出来的恶心劲儿，李宁夏满面春风地问那个男学生：“是不是不太满意？”
“门和里面有点脏，不过打扫打扫就应该没什幺问题。卫生间倒是挺干净的。”
李宁夏眯了眯眼睛，咂摸出这话的意思来，于是连忙接茬：“既然满意，明天咱们就签个合同？不过今儿得先垫点儿押金。”
男学生点了点头，忽然也笑了起来，说：“可以啊。”
“对了，你叫什幺来着？”
“王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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