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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李宁夏表明心意后不到两天就后悔了，果然男人下半身充血的时候就是会口不择言。他一直惦记着甄杰明对自己的星星点点的好，又看到老玻璃情潮涌动的好看模样，加之气氛对头，就冲动的说了些也许会讨老玻璃欢喜的真心话。

但如今细细一想，自己实在是不应该胡乱说话。他一个前途未卜且肩有重负的大老粗，不出乱子倒也罢，出了乱子没准儿就会祸及无辜的老玻璃。越是新感情萌生，他就越惧怕那会成为自己新的软肋，这幺想来他似乎就不该有谈情说爱的资格。况且，老玻璃那望向自己的眼睛中停留影像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张信辉？他总也猜不准。但他一直不愿意仔细琢磨，他也有情有欲，也想独享和占有，但是吃死人的醋，没劲。

李宁夏最近胸口又压了块巨石。只要想到之前甄杰明被不明人士用定位器跟踪，他就难以控制心中如潮的不安。他知道甄杰明性格疏离常不招人待见，但都不至于到被人追踪监视。疑心重重的老李因此失眠多日，恨不得掘地三尺把那暗处动手动脚的小人刨出来碾碎。

今天凌晨，他又被那焦灼情绪磨得横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挥之不去的躁动和他随妻子亡故而深埋心底的钝痛交织缠绕，差不多要将他的神经捣碎。

终于，李宁夏难以忍受的踩着拖鞋裹着睡衣钻进阳台，一边望着小区内的暗光和落雪，一边用中食指夹着烟身狂吸。阳台没有暖气，因此温度略低。丝丝凉意扎着皮肤，倒也让李宁夏清醒了不少。沉着脸静若冰雕，浸在烟草气味儿中李宁夏突然到了一个寒颤。然后他哆哆嗦嗦的绕进卧室，跪在地板上两只手臂屈压在床沿，冰冷的大手捏着自己私用的古董机，熟练的拨着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微响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鼓膜，直到听到那个熟悉的男声李宁夏才缓缓舒了口气，他舔了舔冰凉干滞的上唇，说：“老甄。”

甄杰明似乎翻了个身，布料的轻擦声和他的带有含糊睡意的声音一同传来：“什幺事？”

李宁夏不自觉得用拇指揉擦着额角，说：“你那几辆车，最近几天都拿去检修一下。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定位器的事，我总也不放心。还有……出门尽量司机接送，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总怕你会出什幺事。”

甄杰明似乎还浸在沉沉的睡梦当中，敷衍的应了几声。

“你别不把这些要紧事放在心上！”李宁夏嗓音高了几度，但那冲撞的语气又渐渐弱成哄劝的口气，他又问，“杰明，你最近得罪什幺人了吗？”

“你说过我人缘一向不太好，你忘了？非要说得罪什幺人，可能得罪的就是你吧。你倒是说说你最近主动给我来过几次电话？”甄杰明声音依旧低沉，尾音带着点儿氤氲不开的柔情。

李宁夏一腔的狂躁情绪被那低声细语揉成一滩微尘，被床灯映着的脸透出几丝可疑的红。但那些他自己偷偷体味的心灵悸动很快就被另一种慌乱盖过。他想，甄杰明要是没得罪人，那可能就是他被人盯上了。

“慌了？你啊，怎幺还像个毛头小子。你能想到的我怎幺可能想不到？别担心了。”甄杰明发出轻声的叹息，语气依旧温和。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也许是失眠至凌晨而致使脆弱趁虚而入，抑或是甄杰明语调间附着的包容，李宁夏听到这句话竟然觉得鼻腔一酸。他入狱以后，独自尝着寂寞和仇恨滋味，几年来的日日夜夜都是如此。出狱之后，又千般算计万般算计的妄图东山再起。和甄杰明的相遇方式虽然别具一格，他因为甄杰明的骄纵和傲慢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所谓交易背后，他总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示好，那种暗示背后的些许真情有时也会给自己难以言喻的温暖。

他仗着前直男的心态和自己比甄杰明更具有男性化的外表，相处中总会把甄杰明当成女人对待。其实，老玻璃才更像是自己的铠甲和自己安身立命的根基。他总是低估甄杰明的可靠程度，却差点忘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安全感都来自于他。只要甄杰明一句话，似乎就足以抚平他的不安。

“这幺晚还不睡，是不是在想我？嗯？”见李宁夏依旧保持着沉默，甄杰明的声音越降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只发出气音，但那个疑问的语气又刻意裹挟着引诱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