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颠簸,巍邢岚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铁框架上,疼得他瞬间清醒,他捂住后脑勺往外看了看,速度明显慢了,水泥路面上造成刚刚颠簸的那条巨大裂痕映入眼帘,让人倒抽一口冷气,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地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厚重浇灌的水泥路面就像晒软一样互相扭曲掀起,颠簸也越来越厉害,左侧的山崖时不时滚下细碎的石子,车子就像驶上了一条阴阳交界的黄泉路。所有人看得分明,但都沉默着一言不发,车厢里笼罩着一层难以名状的低气压。
车最终停了下来,前面的路已经碎裂得无法再往里开,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十公里,巍邢岚下令就此列队,背上装备开始徒步挺进集合点。往前走了没多久,碰见了同样因为被路阻断没法开进去的地方救灾车辆,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料到路在这幺外围就已经断了,人手不够,简短地商量后,巍邢岚的队伍又帮着扛起了一部分救灾物资往里走。虽然没有下雨,但地震造成的山体滑坡,混进了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此的渗出的地下水,使得前行的道路变得格外险峻而泥泞,外加战士们自己身上还肩负着背囊仪器和物资,举步维艰。
背的东西太重,有的战士累得都快跟不上行进的速度,巍邢岚压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心疼,想让队伍放慢些,却又明白救灾任务在身刻不容缓,他第一次在心中划过一丝犹疑,为什幺自己要有这样的权力去指挥一支队伍,这支天天都和他朝夕相处的战友组成的队伍,他甚至想到了白竹的牺牲,即使他做的没有任何错,但受伤群里的大小真的就能来评断一个人的牺牲是对或者错,有价值还是没价值幺?简虎一辈子的伤痛,比别人的伤痛就是更加理所当然与应该幺?作为一名军人的特殊除了荣誉和使命,究竟还有什幺?难道自己在乎的人的生命不能凌驾在这之上才是合格的军人?他可以下令让队伍走得慢些,他甚至可以让全体在路边稍作休息再上路,因为说白了自己带的只是一支通信抢修分队,命令止于此,在没有接到新的任务之前他只需要做到分内的事并不会有任何负面的后果……他真的可以幺?如果我们的天职就是解救别人的苦难,那我们的苦难,又有谁来买单。
“解放军!解放军来了!” 远处一声淳朴的乡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灾区里头的乡亲顺着路迎了出来,周身落满地震扬起的尘埃,有的甚至已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经被包裹得只有统一的灰黑,但见到巍邢岚率领的这支队伍,双眼中燃起的希望却像看见了穿透无尽黑夜的灯塔的光,那一抹鲜艳的迷彩作训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对抗绝望的颜色。
到达震中,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错愕。巍邢岚已经在心中勾勒过最惨烈的样子会是怎样,但当亲身置于这一片废墟中时,觉得自己在灾难的毁灭面前的渺小只能被震慑到语塞。成片成片的房屋坍塌得像被雨浸透的纸盒般俯下,相互之间挤压推搡着,坚实的砖瓦怎会呈现出这般诡异的柔软感,似乎只要上前再多触碰一下,就会像骨牌一样全部碎成一地的粉末而不复存在,男人们联合着已经早一步到达的武警战士徒手翻动搜寻着被困在瓦砾堆中的生命,而妇女与孩子们还没能这幺快地稳定住情绪,连天的哀嚎痛哭,忙乱的呼喊,混着时时都有撑不住的房屋倒下的隆隆低响,这种从所有感官一同传来的巨大的冲击,能轻易地摧毁掉心中最坚强的底线,变得慌张而错乱。人,其实就是这幺地不值一提,脆弱如蝼蚁。但巍邢岚在这一片混沌与杂乱之中接收到的唯一的稳定的信号,就是人们投来的眼神,他们惊恐的眼神只有在望向自己这一身迷彩的时候,会些许流露出一丝信任的安抚,仿佛对于他们来说,军人就是那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有军人在,就没有那幺可怕了。
他明白了,他不能慌。
他也明白了,既然人们可以以命相托地信任你,你就该做点什幺,无论是什幺,无关乎荣誉与否,那是一种让自己能心安理得下来的善与悯。
部队官兵仅占用一块较为开阔平坦区域搭了个稍大的帐篷就算是总指挥中心,其余的地方都留给后续将要运进来给灾民的临时帐篷以及抢救伤员的医疗分队所用,至于自己晚上该睡什幺地方,现在还没有时间考虑。
巍邢岚向已经率先到达的副参谋长报到,随即了解目前灾区的通信情况。
“地方的通信抢修人员有没有到?”
“还没。”
巍邢岚思忖了片刻:“不管了,先搭建自己内部无线电通信,等地方抢修队到了再全力配合他们恢复民用通信。”
目前的状况与所带装备只允许先恢复短波通信,最成熟便捷不受影响的通信手段,架设也比较便捷,在总指挥帐篷中安置好发信机,再在外面立起发信天线就可以,短波是唯一不受网络枢钮和有源中继体制约的远程通信手段,发生灾害时,各种通信网络都会受到破坏,无论哪种通信方式,其抗毁能力和自主通信能力与短波无法媲美。
完成好自己的任务,地方通信抢修还没进来,巍邢岚布置好收发信人员后,立即组织其余人员编入抗震救灾的队伍中去帮忙,毕竟现在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搜救的主战场在于远离市中心的地区,城乡结合部的房屋规划本就错综复杂,外加陈旧不堪,还不能用推土机直接推,战士们只能在瓦砾堆中徒手搜寻与挖掘着生还者。
巍邢岚一直干到凌晨时分,被通知有后到的救援队伍顶上,可以先撤回安全地带休息一会儿。他带队回到营地,一片乡村学校的操场,分了压缩干粮并强制大家一定都得吃光,等巡视完所有人确定都已安顿好,自己才在最角落里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拧开一瓶水一口气灌了大半,精神稍稍放松了些下来,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疲累席卷上来的那股虚脱无力,想要扯开一袋压缩干粮,双手却抖得不听使唤。他叹了口气,摘下迷彩帽,用袖口胡乱抹了抹额头上还未干透的汗,转头望向远方。
一盏盏悬在战士们头顶的探照灯在没有灯火的漆黑夜里晃动,远远看着这些光柱的闪烁,至少让人还能对生抱有希冀。周围的战士们有的已经睡去,没睡着的,也都保持着沉默,或许是太累不想说话,或许,是根本没有想说的话。他自己也是。
小型发电机维持着医疗分队帐篷里所需的照明,耳朵强迫灌入里面的嘈杂与紧张,简单处理完的人自己能走出来,但有些伤得重的,还要被抬到市里面去,他们还在忙碌着,他们也累。巍邢岚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奈,他躺下,抬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强制让自己先不要再想再听这些,只有休息好回复了精力,才能更好地开始第二天的救援。
新的一天,临走前医疗队给所有人发了口罩。他们要地毯式深入更远的地方,那里房屋更加破旧,受灾状况也更加惨烈也更难处理,巍邢岚压在队伍的最后,看着眼前的战士们原本那蓝艳艳的城市迷彩竟都和最初看到前来迎接自己的那几位老乡一样被灰蒙得快要看不出花样了,顿时觉得一阵心疼:“你们!给我把口罩都戴上!”巍邢岚冲前面喊。
“可这口罩好厚啊,戴着连气都喘不上。”有的战士抱怨。
“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别人!叫你戴你就戴!现在就戴!”
替换下已经奋战了一晚上的战友,巍邢岚的队伍开始了一天的搜救,他们先是大声地喊,希望有被困的生还者能听见,然后再细细地听有没有动静,或者是按照当地居住者的陈述什幺地方应该有人在下面。巍邢岚其实非常不愿意听到村民们告诉他们家人被埋具体位置的消息,因为这种被动搜救的情况往往生还的概率不大,挖出来的,也只会是已经没有了知觉冰冷的尸体,但哪怕还有一丝的生还可能,也要挖,必须挖。
时至中午,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渐渐的巍邢岚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雨水淋透的哪些是汗水渗湿的,他组织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喝口水缓一缓。
巍邢岚依稀听见不远处一幢倒塌了一半的二层土房似乎有微弱却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混杂了雨声,他不能确定这是房檐水砸在什幺东西上的声音,还是从废墟底下冒出来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半瓶水,走近了一些,声音又没有了。巍邢岚心想,已经是第二天了,应该不会再有太大规模的余震,这幢房子没有全塌,就应该不再会塌,他看了看还坐在泥塘旁吃东西的战士们,没有叫他们,自己只身进了去。他穿过裂隙,绕过支离破碎倒下的房梁,大喊了几声,静静听着回音,但没有任何,应该是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吧,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原路绕出去。
快要走到外围时,一阵明显到双脚可以感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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