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喝酒时,问陆又仙那打手来历,陆又仙察言观色,却摸不准东家的意思,只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道:“这是顾怜捡的,待他回来,也可以问问他,若公子想玩双陆儿,推牌,现在我就叫他过来伺候。”
慕容复想:“若是那人,他就早已认出我了,虽然那小子武功高强,然而脑子并不灵光,贪图美色,胸无大志,任人摆布,倒是可以笼络。”便道:“让他来陪吧,闲着也是无聊。”
陆又仙跟小厮交耳一番,笑道:“萧不移得空,能来伺候了,他新拆《越人歌》古曲,十分惊艳,东家必要品赏一番的。”素手微抬,酒席撤下,换了八件看碟,四色金丝咸甜蜜饯,四样玲珑点心,并时鲜果子,绿衣侍女们端来象牙筹,点金笼玉骰子,黑白双陆,朱红套牌,列在桌旁,又有小厮捧出八仙投壶,令客人挑合意的翎毛箭簇。
这时候,游坦之从外头溜达进来,冲着慕容复作了一揖,问陆又仙:“客人如何称呼?”
陆又仙自然回道:“贵客姓沐,乃是合鹤院东主,游哥儿小心伺候着。”
游坦之倒是有些意外,心想可好了,不能得罪这人,不然饭碗要丢,故作无知神态道:“敢问是朝秦暮楚的暮,还是草木皆兵的木?”
“栉风沐雨的沐。”慕容复道,“你叫游哥儿?大号呢?”
游坦之客气道:“游庄。东家还是叫我游哥儿吧,小的年轻不晓事,多关照。”说罢坐到下首,手中灵巧的摆好了双陆棋,做一个请式,他当帮间龟奴也有月余,伺候客人十分熟稔,慕容复拨了一枚象牙筹赏他,道:“先听曲,不忙。”
两人对望一眼,似乎都知道对方不想惹事,逢场做戏的心情,敌意稍去。
片刻,萧不移来了,行礼道:“萧不移来迟了,贵客恕罪,见过东家。”说罢大大方方抬起头来。
侍箫果真不是雌雄莫辩的假女人。这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清隽,气质疏朗,束发只别一枚玉簪,露出优美的脖颈,挺削的鼻梁和润泽的薄唇带出一丝忧色,便如西施捧心,勾人心魄,这一点落拓气,令美男子更有魅力。
萧不移手中托着他的洞箫,黑色外袍不是时下的款式,而是魏晋士人宽襟广袖,这原本颇遮掩身材,但他偏穿着轻薄已极的内衫,玉扣黑带束紧柔韧挺拔的腰身,午后阳光照射之下,里头的白衣中几乎能透出皮肉颜色,十足的挑`逗,幸而慕容复在西夏国师的后宫中呆过,没露出惊异之色,还敢直视,眼神扫过萧不移轮廓分明的胸膛,看到他两点乳首若隐若现,再往下,便只能见到隐约的曲线消失在腰带内。
陆又仙微眯双眸,察言观色,知道慕容复尚且满意,道:“不移,便吹你的新曲,为东家助兴吧。”
萧不移行了古礼,不见丝毫媚态,站在屏风下,吹起《越人歌》,这本就是吴越古曲,被萧不移拆了原本古朴形制,谱成新作,便悠扬潇洒起来,不似原曲那般收敛低回,时而便如流水飞溅沾了鄂君衣襟,时而似舟夫回首痴望,暧昧难言。
萧声渐低,萧不移放下洞箫,忽而曼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音色竟是极清澈,与萧声如出同源,婉转流动,便如江上薄雾弥漫,刚刚变了嗓的成年男子声音,能勾得闺阁中少女,春`心萌动,昔日舟上的子皙,若听得这样的拥楫而歌,恐怕也难以自已。
慕容复便要喝彩,萧不移又吹起洞箫,这一回却又拆了一遍曲调,却更加细腻,更有呜耶颤音,细细私语,暗有所指,仿佛是在描述子皙心动之后,那舟夫如何拥了锦被,将他放在舟中,与他欢好,子皙不胜伐挞,怎样求饶,舟子又如何柔声安慰,索求不停,直到鄂君含羞拥衣,被那狡人扶到岸上,随车远去,回首依依不舍。
慕容复如今定力大不如前,这淫曲听到后面,面色发烫,几乎被箫声挑起了情致,他抬眼看萧不移,萧不移耳边也似乎微微泛红,手腕从袍袖中露出,肌肉匀称的小臂上刺了青,正是越人鱼龙纹绣,华丽中透着邪异。他吹罢一曲,将洞箫放下,绿衣侍女递给他帕子,他擦了擦吹孔,慕容复只盯着他润泽薄唇瞧,萧不移似乎察觉,抬双眼望过来,似有意似无意,舔了舔唇。
慕容复恍惚间心道:“果真是行院中的红倌人,有些门道。便不知他床上功夫可好,既然会吹箫,那幺……”原本,慕容复百般无奈,为了恢复武功,而不是真逛窑子。这等玩赏男子的绮丽邪念,是不大会有的,但实在禁不住这些欢场子中的行家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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