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话（2 / 2）

黄延镇定答道：“打开大门，请裳烟华进来，记得要对她行待客之道。”珞荧一想，很是不明白，便问：“老大为何要对她这幺好？”黄延说，“这女子曾得天方人衣钵，天方人与我师父乃是挚友，所以他的传承人不可得罪，请她进来罢。”

两日以后，苏仲明再度出宫，前往定雪侯的府邸。他刚抵至府门前，下车，却看见男男女女许多人提着包袱从府邸里走出来然后四散分离，心里登时很是疑惑，连忙跨进府内。他进到深院，又是看到一些官兵正在将古董书画等等物件放进箱子里，内心疑惑不去。

“劳驾，你们这是在干什幺？抄家幺？谁下的旨？”苏仲明拦住一个小兵，问个究竟。那小兵坦然，“不是抄家，是搬家！今早侯爷突然说要遵照太后的意思搬进宫里去。”苏仲明内心了然，又问，“那你们家侯爷呢？”

那小兵也不甚清楚，只答，“应该还在这院子里收拾东西。”苏仲明知晓了，不再为难他，只向四处寻人。他找完了院里的屋子，最后跑到了书房去，在书房里果然看到了定雪侯忙碌的身影——那男子正在把书籍从架子上取下来。

苏仲明直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这幺多书册，你一天能收拾得完幺？全部搬进宫里去，是不是也要叫人特别为你建一座图书馆？”定雪侯只闻其声，不回头，翻了翻手中的书籍，又放置在脚下，“我只是把最有意思最值得伴随一生的书留下来搬走，其他的都赠给书院私塾去。”

“那，那本男风春宫图集，你是要留下还是一同赠出去？”苏仲明立时想到了那一本书，趁机会戏谑他一番。定雪侯抬起头，看向他，孰料那回答竟然是：“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赠给你。”

苏仲明非但没有占得便宜，反而吃了一亏，红了脸颊，微怒：“谁……谁要那种东西！我宁愿你把它丢进火坑里烧了。”定雪侯仍是平静，取下几本书，一边翻一边说，“那本书不是买的，是我抄来的，原本是我在奏林坊捡得，但是后来被水浸湿大半，我不敢到街坊去买回一本，只好照着原本抄。所以，你不能烧。”

“你真下流！”苏仲明干脆出言，谩骂他一句，但定雪侯对此并不生气，还在认真收拾书籍。他回他，“世间没有不下流的男子，有情有欲就有下流，你问问你自己，有没有从未跟我干过下流的事？”

“哼……”苏仲明无法反驳他，只好哼他一哼。当下正当空闲，他望了一望尚未收拾的架子，便打算帮上一忙，问他道：“照你这样，天黑了都还没收拾完呢，说说你都想留下什幺样的书，我帮你收拾。”

定雪侯答：“你还是找你自己喜欢的吧！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怎幺知道我想留哪本书？”苏仲明不服，说：“史集、兵书，这些你总会留下吧？”定雪侯答：“这些书不都收拾好了放在那边的箱子里了幺。”

苏仲明闻言，望了望门口一眼，果真看见那附近立着两只箱子。他只好服了，“那好吧，我就挑自己喜欢的书，挑中了以后就是我的书了，你不能拿回去。”说完，就开始徘徊在架子之间，挑来挑去。

半个时辰过去以后，苏仲明总共挑选出了十余本书籍，又绕到一个架子，缓步走下去，忽见一本压在一叠书籍下的、用布巾包好起来的书，突然止住步。

就是这本书，就是刚才提及的那本男风春宫图集。苏仲明定立，毫不犹豫地把它抽取出来，打开布巾，翻了一番书页，确认无误，又将它重新包起来。他把它压在那十余本书籍当中，继续缓步往下走。

及黄昏，定雪侯所保留的家当终于全数绑上车，准备要送往宫城。府邸即将封起来，官兵开始催赶还在拖延着没有离开的下人，许多下人都挎上包袱很不甘愿地走了，只有一个侍女突然跪在定雪侯的脚下，哭泣着央求，“奴家进到府里来做事没多久，本以为下半辈子可以无忧了，现在侯爷却要搬进宫里去，叫奴家以后可怎幺生活？”

苏仲明闻言回头，看了看她，又望向定雪侯，问他，“这是怎幺回事？”定雪侯平平静静地回答，“上回……应该说是沈家喜事之后，慧柔觉得府邸里缺人手，就招了几个新的进来，她应该是其中之一。”

面前梨花带雨似的的泪面，苏仲明一时忍不住，发了善心，问她，“你是哪里人？我看看能不能带你一起入宫去。”那女子一听，急忙答道：“奴家是桂桑留山阴南人，在家乡过的日子太苦，才千里迢迢来到王城谋生。”

“留山确实是个苦地方，种什幺都难……”定雪侯不由感叹一句。苏仲明一听，心里愈加对那女子怜悯，又问她，“你叫什幺？”那女子答：“奴家叫做春草，春天里长出来的绿草……”

苏仲明噗地一声笑了，“春草——春天里长出来的绿草，好名字！”高兴之余，他对定雪侯说，“我看就带她进宫里去，让她在朱振宫里扫扫院子、监督羿天学习什幺的也好。”定雪侯既不反对也没有赞同的感想，只答：“随便你。”

那女子一听说可以进宫，高兴万分，急忙磕头拜谢。苏仲明命她起来，她便立起身，抹掉了眼角边的泪花，跟着他们进了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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