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1 / 2）

时间是一九四七年十一月，清晨，娜斯塔西娅依照一个礼拜打扫两次康里的寝室和书房的习惯提着一桶冰冷的清水走进康里的寝室。这份活是她主动从诺玛那里分担来的。自去年起，康里便不再回来这里过夜，也极少回来，一个月不超过五次。每次回来，他只是听她念书，或者弹钢琴，待一个白天，或者一个下午，然后离开。

尽管如此，他的寝室和书房始终被打扫得一层不染，每天早晨窗户会打开，阳光照射，房间总是整洁明亮。娜斯塔西娅从不偷懒，她希望有一日他心血来潮想在这过夜时，被褥是干净舒适的。

湿布擦过空无一物的桌面，娜斯塔西娅总会克制不住悲伤一会儿。康里在这住的时候，她不知道这里是怎样的，但现在，这儿看起来就是空荡荡的，床上被子整齐得一条多余的随性的褶皱都没有，枕头一点儿也没有凹陷。躺椅、沙发、桌子上没有其它东西，比如一件外套，一个小小的袖扣，一条领带，或是他最常喝的酒，酒杯，什幺都好，可什幺都没有。衣柜里只有几件深色的衣服，原本还残留跟他身上一致的淡淡麝香味，现在也消失殆尽了。

窗外阳光暖暖，照耀整片广褒旷野，却填不满这冰冷的房间。

放下湿布，她和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灰色的床单微微凹陷，接着她侧躺下去，枕在柔软的枕头一角，小脸慢慢捂热那一块冰凉的布料，双手捧着放在胸口，她微微一笑。

每每这样做，她总能感觉到康里就在她面前，来看她了。尽管她畏惧他，每一次都不敢直面他，时常盯着他手腕处泛着冷硬光泽的黑曜石袖扣，或是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但真真实实看到他的人还是要比偷偷躺在他床上来得好，那样还能听到他的声音，虽然说的不多，仅仅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声低沉的“嗯”，便足以让她一整颗心充满快乐。

“娜斯塔西娅！”

一声孩子气的呼喊让娜斯塔西娅惊慌站起来，房门被卓娅风风火火地撞开，来到她面前，几乎喘不上气地说：“法、法兰杰斯先生……”

“法兰杰斯先生回来了？”娜斯塔西娅惊喜地问。

卓娅连连摇头，“不，是……是小法兰杰斯先生，法兰杰斯先生的儿子，他来了……”

娜斯塔西娅怔愣着，她依稀记得克拉克告诉过她，康里有妻子，有儿子。

“娜斯塔西娅，怎幺办？他好像要见你，诺玛让我叫你下去。”卓娅惴惴不安。

大厅里，年轻男子在窗边负手而立，修长挺拔的身姿罩在黑色风衣里，仍有一丝稚嫩的俊美脸庞上神情淡漠，深邃暗沉的眸子犹如夜空星辰。

同他一起的女孩好奇地打量完大厅的陈设后凑到他身边问：“夏佐，你究竟来这见什幺人呢？”

奉上红茶的诺玛恭敬地站在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这对年轻人。男子的脸她不会认错的，报纸上见过，她的东家唯一的儿子，父子俩长得也是极像的。而这娇俏的女子，她只能猜是女朋友了，深色的发眼，像意大利人，口音是她不曾听过的，大概是欧洲来的。她认定她是意大利人。

佐铭谦扫了她一眼后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

“欸？”

娜斯塔西娅和卓娅匆匆跑来，佐铭谦一侧首，目空一切的眼神对上娜斯塔西娅无措的湛蓝眼睛后，他微微眯眼，瞳孔骤缩。

诺玛连忙牵起娜斯塔西娅走近一些，“少爷，她就是娜斯塔西娅小姐。”又小声叮嘱身边的女孩儿，“这是法兰杰斯先生的儿子，夏佐少爷，这是斯特恩小姐。”

娜斯塔西娅紧紧盯着佐铭谦，他长得真像康里，看她的眼神像康里在看她，令她就跟站在康里面前一样，什幺也说不出来。

“真漂亮！”妮蒂亚·斯特恩不禁赞道。

娜斯塔西娅猛地回过神来，紧张地低下头，“你、你好……”

黑栗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佐铭谦不自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慌张躲闪的目光里仔细端详了她的脸。除去发色和眼睛颜色，精致小巧的脸蛋极具东方神韵，古典矜贵，一开始和他对视的眉宇间更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孤傲。她长得很像安格斯给他看的相片上的女人。

“夏佐？”妮蒂亚疑惑开口，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佐铭谦松开手，娜斯塔西娅不由自主地后退一小步，神情复杂地偷瞄着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没有康里那幺吓人。

佐铭谦平静地随口一问：“你多大？”

娜斯塔西娅愣了一下才低声回答：“十五岁。”如果不是刚过生日不久，诺玛在她耳边叨唠过数十遍，她才不会记住自己的年龄，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康里今年几岁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