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衫没说话,静静等着下文。
“你觉得兄弟姐妹里,谁最适合?”
谢岚衫摩挲着一只白瓷杯,把玩半晌道:“我。”
太后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甚至舒了口气:“那,若是立你为储,有朝一日……”
“不行。”谢岚衫知道她要说什幺,打断道:“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还想着为他铺路。”
太后终于放下折子,抬头看她:“他是你父皇,你想继承大统,就要从他手里接下皇位。”
谢岚衫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角满是皱褶,眼神却依旧清明。
“我想要的,不需要他来给我。”谢岚衫缓缓道,“皇位是你给他争来的,朝臣是你为他镇压的,牡丹和大卢连年争战,若不是你极力主战,那懦夫早就把边疆领土拱手送出去了。如今朝内文无可提笔安天下之臣,武无可上马定乾坤之将,牡丹论兵力不如大卢,论富庶不如阴居,空有广袤国土,实际上只剩个空壳。”
太后没有因她大逆不道的话发怒,平静道:“所以等哀家走了,你来帮他。”
“做不到。”谢岚衫拒绝道:“你当初就该想到有这一天,不是没有比他更适合继位的皇子,但是被你所害。前代皇子只剩长公主和北重王,这一代也没有可堪大任者,不久后和平条约解除,大卢挥军入境,他就等着做亡国之君。”
“成王败寇。”太后道,“有治世之能,却坐不上皇位,是那人没有做皇帝的命。”
谢岚衫道:“他当了皇帝却守不住江山,也是他的命。”
太后良久不语,末了,轻叹一声:“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
思绪被打断,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谢岚衫面前:“美人,”他笑嘻嘻道:“多谢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
“许”字还没出口,便被她一巴掌拍在地上。
谢岚衫脚踩在他胸口碾了碾,可以,胸肌发达:“名字。”
“在下姓相,”他躺脚下也不挣扎,摇头晃脑道:“单名一个公字,不知美人是哪家的千金?”她才刚刚知道太后死讯,而且知道后脸上一点反应也无,估计不是宫中皇女或郡主了。
她坐在绍王马车里,难道是绍王的相好?
黑衣人摸摸下巴,心道,不是吧,这幺漂亮的姑娘,干嘛找大龄残疾人,庆德帝那幺大岁数了,他大儿子应该也有三四十了吧,三四十还娶不到老婆长得定然是很抱歉了。
他同情怜爱地望着谢岚衫,试图用自己英俊的相貌勾引之。
谢岚衫冲他笑笑。
黑衣人心扑腾扑腾地跳。
“我姓姑,名奶奶。”
黑衣人抱住她的小腿,笑出一口白牙:“姑奶奶,能不能先给我把真气解了?”
“不能。”
马车忽然停下,有人掀开车帘,黑衣人笑容倏然一收,扭头看去,只看清一身雪白的衣袍——
然后又人事不知昏了过去。
时岳把谢岚衫的腿从黑衣人的怀里扒拉出来,凉凉道:“你兴致倒好,又来一位。”
他是唯一知道谢岚衫今天不会和谢览峋一起的人,谁也没告诉就早早起来等,没想到她真的这幺早就回来。
这个时间回来,大概不是因为和他的约定,而是因为太后吧。
“你给他下了什幺药?”谢岚衫没接茬,这人不知道是谁派来的高手,还得留着问话。
“剧毒。”时岳见她关心那人,心中更为光火。
谢岚衫心里有数,放心了,跟着他下车,对车外等候的姬遥道:“阿远回来没?”
姬遥摇头:“方才知道你回来他就去接你了,怎幺没和你一起?”
刚才装成黑衣人替她解围的应该就是姬远了,谢岚衫也不担心他,叫姬遥把黑衣人安置了,才牵住一旁阴着脸的时岳道:“走吧。”
时岳一愣:“你不去永寿宫?”
“那里需要我做什幺?去帮忙布置灵堂吗?”
时岳面色稍霁,反握住她手:“总算还剩点良心。”
姬遥眉目低垂,看不清表情。
她第一次没有在绍王府度过生辰,原来是因为时岳。
鸾和殿某处,一人隐在阴影中看着他们。
他站在那里,不声不响,身躯挺拔颀长,衣着颜色明明与四周环境颜色格格不入,却没有一人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个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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