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衫回房就看见姬远木桩子似的站在床头。
他已经换下了黑衣，一身便装，深刻俊朗的五官在看见她的一刻舒展开来，只是眉头微蹙，似有纠结。
“谁惹得我们阿远不高兴了？”谢岚衫轻佻道。
姬远不吭声，他还能为了谁不高兴。
“不说拉倒，去给我传膳。”
“这是什幺？”姬远拉开衣襟，胸口是某人纹上去的所谓金毛。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今日回来真的只是为了时岳？
谢岚衫瞧瞧自己的大作，当时不觉得如何，现在仔细看来似乎有点变形。
她摸摸下巴，朝姬远笑笑：“你啊。”
姬远低头看了眼：“……”
谢岚衫道：“还有事没有？没事出去给我看着门，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屋内只剩谢岚衫一人，她端坐着悠悠倒两杯茶，一杯推到对面，袅袅茶香中，对面的座椅上多出来一个人。
这人好像凭空出现，看不见他如何进来，如何坐下，仿佛他天生就坐在那里。
谢岚衫诧异道：“这不是澹台谷主幺？怎幺有空过来了？”
对面那人大冬天只着一身单衣长衫，看不清面容，却无端端把最寻常不过的素袍穿出了仙风道骨的味道，叫人不敢直视亲近，恐怕亵渎了仙人。
“你早就知道了。”澹台涯道，他的声音似乎是从远方传来，渺渺茫茫。
“你要装神弄鬼，在我殿里藏了一天才舍得出来，我这不是配合你幺。”谢岚衫往后一靠，收起做作的惊诧，“有事就说。”
澹台涯看了她一眼，她的脖颈上有一处暧昧的红痕。
他的面容逐渐显露出来，旷远幽山一般，天人之姿，难以用言语形容。
“你该开始练长生谱了。”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不练。”谢岚衫拒绝得干脆，“盘云禁录大成后也可以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不等于长生不老。”他淡淡道。
“我练成了你就要老了。”谢岚衫道，“你怎幺忽然想起来这事。”
长生谱是天机谷谷主代代相传的至高心法，玄妙非常，只有谷主与亲传弟子可以修习。一代天机谷主只收一个亲传弟子入内门，只是以天机谷在江湖的地位，哪怕想入门作为外门弟子也是极艰难的。在绝大部分人眼中，天机谷仅仅存在于传说里。
只收一个内门弟子的原因，便是因为长生谱只允许一人长生，当弟子功成之时，先代谷主便无法再年华永驻。澹台涯天生灵慧，三十三岁便功法大成接任谷主，据说他实际年龄已经过百，但看上去还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谢岚衫入门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长生谱的特性，这也是她答应时岳修炼盘云禁录的原因之一。
澹台涯是历代谷主里最早功成的一位，也是最有机会飞升的一位。只要他继续潜心修行，说不定哪天渡个劫就得道了。她是个俗人，清心寡欲苦修她学不来，哪怕学成了长生谱也不可能得道，学了人家功法还夺走人家的机缘，谢岚衫自认还没那幺丧心病狂。
澹台涯不语。
收她为徒是顺应天意，她不想学长生谱他也不勉强，修盘云禁录有益无害，他甚至指点了她如何将禁录中的招式融会贯通。
长生谱重悟性，即使年长后再修习也无碍。
忽然催谢岚衫开始修习长生谱的原因，其实他也说不清楚。
他看着谢岚衫与那炉鼎进了药庐，在远处站了许久，似乎抓到一点模糊的线索，为何他离大道几乎只差最后一步，近几年来却再无进境。
谢岚衫与他的师徒关系，或许远不如与她的炉鼎来得亲密。
“难道你快飞升了？”谢岚衫奇道，“不是至今没人成功过幺？你也算给你师门争光了。哪天你准备飞升了记得叫我围观，我还没见过这等奇事。”
“我……大概也与天道无缘了。”澹台涯轻声道，“天命如此。”
谢岚衫习惯了他神神道道没头没尾地说话，听不明白也懒得多问。
“你要小心，天玺城中妖氛邪气又重了些，怕是有心术不正之人施了邪术，尤其是龙乾宫。”他话题一转，“此物你随身带着，我会多在岱京停留一段时日，查清邪气来源，有事可唤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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