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芒草荒原（上）（1 / 2）

第二十章 芒草荒原（上）

秋扬的第一次单独行动看似顺利，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她刚决定要去奈何桥边，才蹑手蹑脚下了床，努力不想吵醒罗泰的时候，罗泰就已经睁开双眼。原以为她只是去上个厕所，所以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却传来她漱洗的声音，接着她还回到房间静静的换了衣服。

她要去哪？罗泰瞇着眼看着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来的秋扬，心里充满疑问。

秋扬换好衣服，又慢慢走出了房门，还不忘关上门，没多久就听见她拿起车钥匙和打开大门出去的声音。罗泰起身走到客厅阳台，趴在栏杆上等。果然又过了几分钟，秋扬出现在公寓大门口出去取车。

这个时间出门？罗泰带着疑惑化为狐光跟上去。

跟在秋扬后头，这条路他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这是每次他坐秋扬的车从榕金那里回家时必经的路。看来秋扬是要去找榕金，但要找他做什幺？而且为什幺不把他叫醒一起去？

秋扬停好车，彷彿感觉到什幺似的朝着四周看了一会儿，但躲在一旁仔细观察秋扬一举一动的罗泰哪有那幺容易被发现。秋扬确定四週无人，才拉开古董店的大门走进去。

罗泰缓缓降至地面，化为人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最后他决定在外头等她出来，想给她一个『惊喜』，顺便好好问问她为何要一个人行动。只是罗泰在外头站了快半小时，秋扬都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他忍不住也拉开门进入古董店。

「罗泰哥，好久不见。」紫藤一看见罗泰就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今晚还真热闹啊！」

罗泰听着紫藤的话皱着眉头，他不是因为不想看到紫藤，而是进入店里以后感觉不到秋扬的气息。

「找秋扬的话，她让我送她去阴间了。」榕金一眼就看出罗泰的来意。

「阴间？她去那里做什幺？」

「她说有事情要找孟婆，想去奈何桥一趟。」

「奈何桥？」罗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秋扬竟会丢下他自己去那种地方。

「罗泰哥你怎幺会放心她自己去啊？不危险吗？你们吵架了吗？」

紫藤看到秋扬一个人进门的时候她其实就想问。但是秋扬一脸心急的样子，让她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不好......她这肯定是去调查君定的事了！」罗泰自言自语着，但榕金和紫藤都听的很清楚。

两人还来不及细问，罗泰已经消失在两人眼前，追着秋扬的脚步到阴间去了。

「这不是罗泰大人吗？」走在阴间的大街上，罗泰正往奈何桥的方向走，突然被一名鬼差给叫住。

「没空理你，改天再说！」罗泰说着就要走，但鬼差却跟了上来，蓝色的大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找秋扬大人吗？」这句话倒是成功的让罗泰停下脚步。

「你见到她了？」

「见到了，秋扬大人刚刚才经过这里，还和我聊了一会儿，好亲切的大人啊！不过后来她说有急事，就那个方向走去了。」鬼差说着指了一个方向，但那并不是往奈何桥的方向。

「你确定是那个方向没错？」

「不会错的，我亲眼看着她直直往那个方向走的。」

罗泰带着疑惑往鬼差指的方向走去，却越走越荒凉，这里和奈何桥完全是反方向。秋扬真的来过这里？她来这里做什幺？带着满心疑问，罗泰终于走到一片芒草原野。

这整片原野被和他差不多高的芒草覆盖，他拨开芒草，试着往里头走了几步，但前面什幺都看不见，视线全被芒草挡住。就在他準备放弃回头的时候，芒草堆里却传出了声音，好像有谁在呻吟似的。罗泰顺着声音慢慢探去，又往芒草堆深处走了大约二十公尺，竟发现了一个地洞，呻吟声就是从地洞里发出来的！

「谁在里头？」罗泰问了一句。

「哼，寻老朽开心吗？何必明知故问。」一个苍老虚弱、但听起来仍傲气十足的声音传出，但几秒钟之后，这声音又说话了：「不对...你不是阎王的人，你是妖！你是谁？怎幺到这里来的？」

「我在找一位朋友，老人家可有看到我的朋友？」

「这里没有你的朋友，小小妖精你最好赶紧离开此地，免得阎王的人一来，你就得枉丧性命。」

「哼，我罗泰爱去哪去哪，阎王的人有什幺资格管我？难道这里是禁地不成？」罗泰对老人的话嗤之以鼻，他才不在乎再跟几个鬼差打几场架。

「你是罗泰？你是幻狐罗泰？」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彷彿认识罗泰一样。

「在下正是罗泰。」

「快，快进来让老朽瞧瞧，这真是命运啊，都是命运啊！」老人的声音略带哽咽。

「外面光线好，老人家何不出来透透气？」

罗泰才不想进那个狭小的地洞呢，谁知道里头有什幺机关！再说，这老人家的反应也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老朽要是能出去，早就出去啦！老朽已被关在这里一百年，不见天日，动弹不得。」

罗泰一听大叹不妙，看来自己肯定又闯入了什幺麻烦事。到底该不该进去，罗泰有些犹豫。

「你可是那位贵族之后，九尾幻狐苍晴和澄苑之子，罗泰？」老人又说，这可让罗泰震惊了。

这件事他谁也没说过，这老人怎幺会知道？

「在下...正是，但老人家怎幺知道...」

「那还不快进来！」罗泰难得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更被以命令似的方式对待。

罗泰心想，小小的地洞还不致于困得住自己，便慢慢朝地洞走去。

这个地洞其实不深，他顺着斜坡往里头走了四、五公尺，就看见一间寒铁建造的牢房，里头关着一名长鬚老人。老人的手、脚、和身体都被以铁鍊牢牢固定在牢房中央，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怪不得他会说自己动弹不得。

「罗泰...罗泰...你这幻化的人形，神情体形都像极了你父亲苍晴，五官容貌，也有你母亲澄苑年轻时的人形模样。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再遇到你。」

「老人家您是？」罗泰一听，这人搞不好真跟自己家族有什幺渊源也说不定。

「老朽为土地神，但被人禁锢在此。」

「您若是土地神，谁敢禁锢您？」

「这事儿得小声说，是阎王。」老人几乎是用气音对着他说，显然担心会被谁听见。

「阎王？阎王为什幺要把您关在这里？」

阎王在罗泰心里就像是个力挺叛逆少年的警察头子，虽说他不想和他多打交道，但阎王多次救了他和秋扬的性命也是事实，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相信土地神说的话。

「因为他和那月老，正在进行一项阴谋，他...」土地神说到一半突然打住，竖起耳朵像是在仔细听着什幺似的。「不好，阎王殿的人来了，你赶紧走！明天早点来！我再慢慢告诉你！」老人赶忙催促罗泰离开，罗泰也的确听见了有人在芒草中前进的声音。

他没有犹豫，迈开步伐以最快又最安静的速度离去。可是刚到洞口，就发现来人已经太近。

不能往前，那就往后吧！

他一闪身就跳进地洞后方的芒草中，趴在地面上仔细盯着来人。他才刚躲好不到一分钟，两个领班样的鬼差就带着十几个部下到洞口。

「守好了！要是有什幺差池，阎王不罚你们，老子就先让你们嚐嚐拔舌铜烙是什幺滋味！」一个鬼差一脸神气的样子说着，和另一名鬼差进入洞中，其他的则将地洞团团围住。

一时也走不掉，罗泰只能静观其变。只听见那两名鬼差下到地洞之后，洞中传出土地神的闷哼，显然那两名鬼差不是在做什幺会令老人家感觉开心的事情。约半个钟头过去，两名鬼差终于走出地洞，还拿出一块血淋淋的物体。

「土地神的肝，赶紧送去给阎王大人，大人等着呢！」鬼差说着把肝交给几个部下。

接到肝部下把肝装进一个布袋，拔腿往阎王殿的方向奔去，鬼差则在后头慢慢的走着。走之前，还留下了几个部下进入洞里善后。

「阎王要肝做什幺？难不成还吃这样的东西？」罗泰在心里想着。「被这样一搞，这老人该不会是死了吧？！」才刚这样想完，善后完的鬼卒就从洞里走了出来。

「每天都搞这套，要是被发现了还得了啊！大人他是神，肯定不会被重罚，但我们这些小的会不会灰飞烟灭都不知道啊！」其中一名鬼卒说。

「嘘，小声点，被听见了你不用等到被谁发现，阎王大人现在就会让咱们都灰飞烟灭了！」另一名鬼卒立刻阻止他继续抱怨。

等他们慢慢走远，罗泰又再度回到地洞。一进去就看见土地神正在牢房中痛苦的喘着气，身上一条长长的口子还渗着血。

「你...怎幺又...回来了？」土地神看了罗泰一眼，猜想他可能是担心自己，于是又立刻说道：「没事的，明天...就复原了。你赶紧走，去找你朋友。她...很重要，不能...让她出意外。」土地神说完，罗泰才又想起秋扬的事。

「罗泰明日再来拜访！」虽然有些担心眼前的土地神，不过土地神身上的伤口在他们说话的当下，正在以神奇的速度复原。

秋扬肯定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里一丁点秋扬留下的气息也没有。但是为什幺大街上那名鬼差要对他指这个方向？难道是希望他能发现土地神？罗泰觉得这个地方似乎不如他一开始以为的单纯，看来还是要赶紧把秋扬带离这里才行！

罗泰离开了芒草原野，想想秋扬不太可能再继续往这一片荒凉之中走，于是掉头往奈何桥的方向去。到的时候，只有孟婆在亭子里喝茶。

「唷，今天还真热闹啊！刚送走一个就又来一个。你该不会也是来陪姐姐我喝茶的吧？」

「您还真是好兴致啊。」罗泰一边走向亭子，一边四处搜寻秋扬的蹤影，不过什幺都没发现。

该不会被这个家伙逼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吧？这个想法一进脑袋，他立刻往桥上看去，当然也没有发现秋扬的影子。

「你是来找秋扬的吧？你们到底怎幺啦？吵架了？她这幺反常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说要来探望我，我就感觉不对劲。我说你啊，跟人家小女孩有什幺好争的？能让就让一让吧！你看你把人伤的，都说出什幺不想再依赖你，要自己独立的话来。」孟婆终于逮到机会能好好的唸他一顿，一开口几乎停不下来。

「什幺？她说了这些话？」

榕金不是说她要来问孟婆事情的吗？难道真的是来诉苦？不对...要诉苦也应该是去找子娟和晓均，为什幺会来找孟婆？更何况，他不记得自己有做出什幺会让她这幺难过的事情来啊！

「她当然说了！我说你，你是不是说了什幺要离开她之类的话啊？看她那神情，实在让人心疼。总之我送了她一对小玩意儿，让她以后能来去自如。哼，你们男人，靠不住！」

「妳说什幺？！妳给了她什幺？」

罗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简直想掐死眼前这个老太婆。秋扬不知道在钻什幺牛角尖说出这些话，而这老太婆竟然还火上加油。秋扬以后能随自己意愿来去自如？！这是在开什幺玩笑！

「她呢？她去哪了？」罗泰快急疯了，秋扬到底在想什幺，他现在全糊涂了。

「上班去了，你自己看看现在阳间都几点了。」

「我警告妳！不准再随便给她任何东西！」罗泰狠狠地瞪着孟婆，像阵风一样离开她眼前。

被无辜迁怒的孟婆在他走后愣了一会儿，一股火才终于冒上来。

「这小子是怎幺回事啊？他跟人家吵架干我什幺事？还特别找我撒气来了？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拿遗忘索勒死他！」孟婆说着愤恨的一口喝光杯子里的茶。

不想在秋扬工作的时候去打扰她，好不容易捱到她的下班，罗泰在家中等到过了晚餐时间，秋扬依然没有回家，打了电话也没人接。罗泰于是化为狐光去了子娟家外头，却只见子娟和晓均两人正在吃饭，秋扬不在里头。他只好又转往榕金的店里，而秋扬依然不在那里。

罗泰心急如焚，他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秋扬的蹤影，原想寻着她留下的气息找到她的人，无奈她有了宝物后来无影去无蹤，找她成了大海捞针。以前有玉珮的时候还能透过玉珮知道秋扬在哪，现在罗泰简直要气炸了，他后悔着当时就应该立刻拉住她不让她乱跑，现在他想找人都找不到！

他心里暗暗想着，一但找到秋扬，一定要狠狠的对她发一次火，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再一声不响地跑掉！

而这一刻的秋扬在哪里？她其实一下班又回到了奈何桥旁边。再度来到这里，是因为她实在太在意鬼差说的话。

阎王和月老到底打了什幺赌？

秋扬很幸运的到达奈何桥时，孟婆又不在附近。和她说过话的鬼差看到她，热情地迎上来。

「秋扬大人，今天又来找孟婆大人吗？」

「不是，今天是来找你的，看我带了什幺给你。」秋扬说着从背后拿出一壶高粱。

「唷！好东西！谢谢大人。」

「小东西，慰劳慰劳你们。」

「谢谢秋扬大人体恤小的们。」

「倒是昨天说到了打赌的事情，还记得吗？」

「您是说，阎王大人和月老大人的赌吗？」

「是啊，他们到底打什幺赌？」

「大人问这个做什幺？」鬼差打开酒罐子的盖子闻了闻，露出满脸幸福。

「就想看看你记性是不是真的这幺好。搞不好你只是在胡说呢？」

「欸，您别不相信。那两位大人当年打的赌，可不只有他们二人在打赌。就连我们这些小的也在赌。就是赌那个君定的魂，看他要轮迴几世才能凑齐。」

「就这样？」秋扬对这个答案有点失望，原本还以为能得到一些跟君定有关的线索。

「秋扬大人…您该不是其实在调查什幺吧？」这鬼差不愧在奈何桥边工作了一辈子，敏感的察觉到秋扬别有意图。

「查什幺？」

「例如说…跟狄云有关的？」鬼差特意加重狄云这两个字。

「你在说什幺？」秋扬感觉自己额头髮际因为紧张开始微微出汗。

「秋扬大人，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查的好。」鬼差一改刚才的谄媚，像是怕别人听到一样，把秋扬拉到一旁小声的说。

「你到底想说什幺？」

「秋扬大人，您是瞒不了我的。我在这里看过这幺多人，经历的事没有万件也有千件。您一看就是来查狄云魂失蹤的案子。」

「………」秋扬沈默不语，她是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您啊，一来就问起那个魂，然后又问起有没有人来探望过他。大人该不会是怀疑那个狄云是被谁给带走的吧？」鬼差说完，看秋扬脸色煞白，他发出像是乾咳一样的笑声，又说：「大人，我们这些小的一生就在这个地方。随着天地生而起，天地灭而亡。如果大人需要什幺协助，小的们都很乐意听命…只不过…」鬼差说着，露出一抹贼笑。

被抓住把柄了！秋扬内心慢慢慌张，冷汗直流。她搞砸了，想查的没查到，现在还不小心打了草，惊了臭虫。她得在蛇还没发现之前让臭虫闭嘴！

秋扬心里起杀意，但转念又想，杀了这个鬼差，也不可能逃的掉，反而更快就会让事迹败露。

「喂！」秋扬还在脑袋里思索办法，身后传来孟婆愤怒的声音。「不好好工作偷什幺懒？」

秋扬回过头，看孟婆怒气沖沖的走过来，感觉一切都毁了。不但遇上个想打劫的鬼差，孟婆情绪看起来还很差。

「秋扬大人，这是您最后的机会。如果愿意让小的帮忙，只要您帮小的杀三个人就行。」鬼差压低了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