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冷暖
在天朝的统治下,九州由北至南被划分为北峪岐瑶山、华州丹阳城、雍州陵阳城、邺州上燮城、宣州平阳城、南岭月寒山,以及分布在东西的东岭秀蘅山、西屺云白山。
每隔三年,各州各城便会例行筹办「当届城主竞举大会」,顾名思义,就是採广贤纳士之行,由地方百姓推举二、三位地方绅望来竞夺城主之位,带领城民缔造福祉、迎向完满的未来。
然再过二旬,三年一度的竞举大会便要拉开序幕。
只是任谁皆无法想像,丹阳城民口中呼声最高的历届城主人选──凌啸天其所当家的凌府,如今却发生令人胆寒的不伦兇杀案。
凌啸天之长子凌程风,于两日前被本家人目睹其姦杀同父异母妹妹凌青青的残忍行径,凌啸天事后盛怒之极,但碍于竞举大会在期,不得不压下家丑,忍着痛命人将凌程风关禁暗牢,等候发落。
凌程风做为凌啸天最重视的嫡子,于今发生这等丑事,如何教凌啸天寝食能安?他不是不相信自己亲手栽培的继承人,而是眼下所有姦杀爱女凌青青的罪证,无一不指向凌程风,因此这才赌上儿子的前途,暗地差遣莫总管带着桃花令,辗转来到华胭阁徵询破案。
想当然耳,顾颜最终毫不犹豫地接下此次赏託。
当我们回到宁畿阁时,已是申时末刻。
由于我和顾颜已在中途吃饱回程饭,此时此刻我正闲适地窝在他的书房,看着那双白玉似的纤手在宣纸上提笔疾书。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刻,顾颜才从忙碌中抬起头来,而我也才终于有适当的时机,寻解沉积在内心多个时辰的疑惑。
「师父,为何你要假扮成阁主?」
顾颜似乎早料到我会提问,于是眉眼微弯,含着不深不浅的笑意说道。
「宁畿分隔散布于各州各城,纵然阁主再厉害,仍有分身乏术之时。为师既做为阁主唯一的入室弟子,理当为阁主分忧。」
「如此说来,阁主这是同意师父以他老人家的名义为人请益啰?」
「老人家?」顾颜并不直接肯定我的话,反而挑起线条柔和的柳眉,对我方出口的某个字眼感到兴味昂然。
「嗯?……师父不都是用这个词向某种身份表示敬意吗?」我想了想,又道:「例如扶瑶姑姑。」
顾颜先是一愣,而后眨了眨眼睛轻笑:「扶瑶年方三十有六。」
「什幺!可是她看起来不过二十──」
「为师忘记说,扶瑶的美容术堪称天下之绝。」
「你不早说!」听到这里,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阁主虽不苟言笑,但不至表现得过于老气横秋,」顾颜停顿,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一脸胆颤心惊的我:「若是让他知道妳这般口无遮拦……」
还未等顾颜说完,我激灵地一个箭步跳到他身后,开始麻利的捶起肩来。
「师父您今日辛苦了!有什幺还没办的事请儘管吩咐徒儿!」我顶着一头冷汗,脑海中不断浮现慕青槐比平时更难看不苟的神色。「求师父保密!」
「嗯……」顾颜似在思索什幺般扬起下巴,一双眼眸在我看不见的角度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直至片晌后才悠悠地偏头对我说道。
「那幺,妳便替为师送个东西吧。」然后在我稍微放鬆的目光下,折起落完款的纸件,并收入纸封递给我。
「好。」点头如捣蒜。
「送到菩提轩。」
「好。」
「亲自交给阁主。」唇角一扯。
「好……咦!?」我张大了嘴,口水差点滴上纸封。
「为师好像记得,方才有人说着阁主的坏话?」柳眉轻挑。
师父啊,不带这幺故意的!
「……徒儿这就去。」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只好摸摸鼻子攥紧手头的要事,转身离开。
「稍慢。」顾颜突然唤住我的脚步。
「师父还有何吩咐?」
「今晚回去整理下,明早妳便随为师前往丹阳凌府。」
顾颜的临时交代倒提醒我凌啸天的赏託。
「师父要亲自去?」
一般而言,宁畿阁在回收个别的赏託时,都会派遣适合出任内容的阁徒前去执行;如若真有要阁主或顾颜亲自前往的地步,那就足见该赏託内容的重要性,或者,有其它的原因。
「既然阁主亲自将妳交给为师,那为师更有义务手把手的带妳认识些东西。」言下之意就是,要带着我见识那桩不伦兇案的推案过程与真相。
「原来如此,明日有劳师父。」我拱手一揖,内心对这位尽责的师父多上几分敬意。
顾颜见我懂事的模样非但没显露欣然之色,反而微微蹙眉。
「说起来有多少人想亲眼目睹为师断案的手法与丰采,怎幺妳却仅仅这般反应……」
「师父?」
「没事,妳先下去吧。」顾颜摆摆手,直接屏蔽掉适才所言。
……我是不是听见了什幺不得了的话?
循着这几天在宁畿阁的日子所勉强记忆的路线,我总算找到了菩提轩。
如同它的命名,院中被种上几株应景的菩提树,若我记得不错,这同样是一厢书房。
穿过垂花拱门,映入眼帘便是一座小桥流水,在月影摇曳下,水面蓝星点点,波光粼粼,更不难发现那盏顺着水流漂向远方、为金色所萦绕的莲花河灯。
明明只过冬至,还未及年节,想来此人今夜心有所繫……
我轻手轻脚的越过桥面来到另一端,这才看清楚那立于水岸边的人影。
「阁主。」我轻声低唤,深怕扰了那人的雅兴。
「何事。」慕青槐开口,目光却随着河灯愈飘愈远,直至完全被流水尽头的夜色所覆盖,方转过头来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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