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将落在地上的抱枕捡了回来,我坐到沙发上拿出许久未翻的《四书集注》,打算在他洗好前用来打发时间。
我翻开夹有书籤的一页,视线不由自主地驻留在多年来始终广为流传的一段话。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闢,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就是这段文字,至今我仍百思不得其解。
仔细想想,头一次跟孙景熙见面时,我也是像这样坐在沙发上,一边等待他盥洗完毕,一边研读孔子的这番理论。然而不论过去或现在,纵便我将书中提及的二分法反覆精读数次,还是会忍不住去估量那六种特质同时兼备的可能性。
可想而知思考的结果不会太乐观,所以我也渐渐接受一段五十字不到的文字,有可能会成为我生命中一辈子的谜的这件事实。
不晓得翻阅了多久,我听见后方传来开门声,空气间随之漫上一股非常特殊的沐浴香。
「在看什幺?」一道声音就这幺自我身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把眼下的段落读完才开口:「《四书集注》。」
孙景熙靠过来时热气将我包围。我将书本暂放到桌上,无意地抬头;只见他身着一条单薄的长裤,浴间的湿气使得布料和他的下身有些贴合,连同他赤裸的上半身也蒸腾着些许水份。
我望着正用毛巾率性地擦拭头髮的他,对于眼前的画面感到再熟悉不过。
「要你洗完澡先穿上衣服再出来好像很困难。」这是我认识他长久以来的体悟。
还记得初次见面时,我面对他淋浴过后的样子甚至天真地询问:「穿上衣服,好吗?」
那时他没说不好,但也完全不把我的提议纳入参考。当下他只有无所谓地笑笑,顺道做些调情似的举动,我则被他那率性而为的姿态给惹得气急攻心。
此时此刻的孙景熙还是笑,笑得一派余裕。
「妳不会又要说妳担心我的肌肉热胀冷缩这种傻话吧?」
被他这幺一讲,仔细回想起来我当时确实有说过担心天气冷,他的肌肉会热胀冷缩这种话,不过那都已经是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了。
「不用说啊,都过这幺久了,肌肉也该缩得差不多了。」
听闻我蓄意的调侃,孙景熙睨我一瞬,将毛巾搁在臂膀,「这种说傻话的习惯妳果然还是改不掉,看来是病入膏肓了。」
我瞬间被他的恶嘴堵得无从反驳,只得瞇眼危险地瞵视着他。
只能说,就是因为太过熟谙他这种说话模式,久而久之自然会认清他那种看似在嗓音的变化间调情、在眼神的交流里挑逗的举动,不过就是对我挑衅的其中一种方法。
我在他眼里大概连猎物都算不上,能作为朋友已经是预料之外的奇蹟。
至于我们初遇时他仅仅瞥过我胸前的工作证,便恣意亲暱地喊出我的名字,说穿了也只是他面对多半女性惯有的态度。毕竟在见面以前,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只停留在有所耳闻的阶段,对他来说我和那些仰慕他的女性无异。
所以认识至今,我和孙景熙能演变成现在的交情,恐怕也只能用习惯去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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