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双姝缔隙（2 / 2）

经她一提，韫璃倏方想起近月又是花鸟使满怀墨诏、至民间採选秀女以裕后宫的时期。

自大顼皇朝襈业初基以来，这会儿是每三年一选秀的第二十一个年头。有别于前朝后宫年年一选秀为制，说穿了，这不过是当朝天子为了向世人昭显「后宫独宠宸妃」而改规的。据当年，宸妃仅凭赵父不负圣心、侍诊救驾有功，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轻轻鬆鬆地一夕跃上枝头变凤凰，甚至冠绝六宫、荣宠一世。

如今官宦家中凡有生女者，父母皆悉心栽育调教，人人巴不得透过三年一选，将掌上明珠充入后宫，以期仿效宸妃脱颖而出……不过，实际总是大于妄想；话虽如此，仍有不少荳蔻女子抱着对前程这般烂漫的憧憬、以及身负家族的荣耀，等候着由花鸟使採选入宫──例如，韫瑾和韫璃这对同父异母、却向来水火不容的姊妹。

「妳想独佔鳌头！」

「呵……在这平遥城内，又有何人不知我俩姊妹色艺俱全、各分轩轾呢？」韫瑾嘴上说得飘然，可一颗心段然不这般想。

天子脚下，遐迩中外，平遥城盛产如云美女，但为城人所津津乐道的，又属太常卿府上的二位嫡庶千金：

韫瑾声貌如莺如月，出落得秀雅恬静，身怀文章星斗，是惟今难得可贵的永絮之才，她擅书，歌舞居次。论身家，其父为主事宗庙礼仪之太常卿韫初，母为韫初正室兰华夫人，又其外祖乃前朝骠骑大将军，如此一系血脉雄不可言，是故自小便养成一贯骄矜气傲的性格。

至于，韫璃那天生丽质地盛颜仙姿终远胜韫瑾一筹，她桃花含露自成风韵，尤擅歌舞，可谓箇中翘楚；只惜，她为侧室媵妾所出。在韫府，韫初忌惮得罪兰氏背后那庞大的身家势力，辗转对侧房无视疏离；孰料，正房变本加厉地对其使尽压迫欺辱，长年下来，造就了韫璃一般势利乖张的性情。

二女一则以才情闻名，一则以貌美闻名，却想来花鸟使自民间採选秀女向从美色甄着，倘若韫璃一朝入宫如日中天，她韫瑾的妃途岂不就此一路渺茫？如今美貌上她已输了一截，凭什幺生为庶女的韫璃，还要抢夺应属于她的未来？

思及此，韫瑾敛下眼睫，余光飘向身侧株株盎然的红梅树。

「从小，妳什幺都好，就是那庶出的身份不值一提。当年爹爹为了庆贺妳的诞辰，还特意给妳栽了这幺几棵红梅树在这厢秀蓝苑。」顿了顿，续道：「妳不觉得，妳拥有的超过我太多吗？」

韫璃微一怔忡，却是不语。

「答不上也罢，今个儿我话多了。总之，花鸟使那会儿我替妳回了身染膏肓、不便入宫伴驾即是……自此，妳便好生待在秀蓝苑『养病』吧！」说着，韫瑾响起了银铃般地笑声，在韫璃耳中听来显得分外刺耳异常。

虽是以养病为由，可韫瑾早已筹划，势必趁此机会暗中毒杀韫璃这把眼中钉，视斩草除根为己任先；韫璃素来反骨，可本心不坏，料她也想不着韫瑾此番出手竟如此狠毒。

「韫瑾！」

然而就在韫瑾展步旋身欲离去时，韫璃却透过雕花门拔声叫住了她，可她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从容地定着。

「我自问从未对不住妳，如今眼下妳竟利慾薰心，将我圈囚；即便往后妳承蒙圣宠，也未必平步青云。」一席话落，便再无语。

似是被激怒般，贝齿咬出了下唇一道印子，韫瑾一甩袖，沈荷便识趣地凑上前来。「给本小姐看好她！」

「是。」沈荷恭敬答道，清秀的面容浮上一抹狡黠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