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出来。
真的哭不出来。
当悲痛伤心到了顶点,眼泪就像是卡在生鏽的水管里,再也流不出来。
我看着在眼前晃动的人影,知道自己好像醉了。
「你知不知道,」最后印象中我说:「身为一个男人,最遗憾的是看不见她穿白纱走向自己的样子,最遗憾的是听不到孩子叫自己爸爸的声音。」
隔天醒来,我就回到医院了,陈卓杨真是敌友不分。
我看着那台相机默默地病床旁的柜子上,又拿起来看了几遍。
照片中的易渺很美,我看得入神。
忽然有些羡慕起卓杨能够天天见到她。
这段日子我常常在想,一个人死掉会是怎幺样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了灵魂,只剩下冰冷的躯壳,存在的痕迹好像只能在你曾经触碰过的东西上寻找,留下的也可能只是你的气息,你快散去的味道,你的指纹。
我记得小时候看着一个已故歌手的音乐录影带,我总是觉得能够以被纪录下来的形式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很好的,至少用了一个能让世界可以永远记着你这个人的方式,继续活下去,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你都一直在世人的记忆里面活跃。
但是我会不会被这个世界用一天的时间......甚至下一刻就遗忘了?
被遗忘在某个时空的角落,就像我不曾存在过。
在加州大学的时候,我修了门人生哲学课,修这门课的人大约只有十来个学生,教室空蕩蕩的,但是教授却不以为然。那教授的髮量少之又少,剩下的髮根都已全白,虽然他年纪不过五十,但脸上纵横着无数岁月的痕迹。
他其实不严格,只是也许他想探讨的话题太无趣太沈重,没有什幺年轻的人想听他讲人生道理。我那时候也是因为我原本想修的商业心理学爆满,只好勉强来这堂课,上了几次,其实蛮不错的,虽然教授用他浓浓的法国腔讲英文,让我听得有点吃力,其他的课程内容几乎都很吸引我。
现在想起来,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一种交错效应。
他曾经在一堂探讨死亡的主题里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为什幺最近总是在我脑海里面迴荡。
他说:
「Nothing is permanent in life.」
那时候的我听得傻了,没来得及记下来就下课了。这句话被我放在脑海深处,一直闲置着,从来没有想起来过,任何一次都没有。
但是在上一次陈医生带着凝重的表情告诉我,我剩下的时间不多的那时候开始,这句平顺又无奇的话,却突然从我脑袋里的硬碟里面被鼠标点了出来。
这个档案变得太敏感,最后就像电脑桌布一样贴在我的脑袋里,牢牢地,顽固地。
我害怕一个人死去的孤独。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逼近我生命的终点,渐渐的,我也不再畏惧死亡,反而希望它再快一点降临在我身上。
身体的痛苦根本不算什幺,只因比起我的身体,我的心早已残破不堪。
人出生的时候,从无菌的地方脱离,开始接触这个世界,开始变得不那幺纯真。
细菌很髒,空气很髒,人也很髒。
但一路上走着走着,直到心脏停止那瞬间为止,人心还是用力地在做净化的工作,日复一日,永不停歇。
心脏原来一直在为了我们乾净的样子努力着。
但是为什幺我却总觉得自己永远都回不去最刚开始的我?
命运这种东西,我从来不愿相信。
如果真的有,那未免也太过残忍。
这辈子,老天对我太不公平。
好像把手中满满的不幸全都失手加进了我的人生。
医生说我的血块在海马迴附近,所以我知道我即将在病入膏肓之际忘记很多人,忘记我是谁,忘记我的人生里所有的细节,再不愿意,我还是会忘记我深爱的人。
我的爸妈,我的工作,我的复仇,我所有的一切,还有,那个我最不想忘掉的她。
瞬而消逝的我的人生,就像是烟火一样,砰的一声灿烂,然后隐没于墨黑的天空中,留下淡淡的烟硝味。
灿烂消失,味道散去,我的人生就到了尽头。
人家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我在这场舞台剧里,自导自演,完成了我人生最深刻难忘的封箱戏。
出场的角色大都有各自的快乐结局。
即使我谢幕的早,但我也早已渐渐释怀。
重来一次吧,我不会帮她捡起落了一地的纸,我会回头再看一眼她的样貌,然后转头离开。
不再打扰她的生活,把所有事情归回原位,让她的生活回到正轨。
遇到我如此不值,如此不幸。
但这却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幸运。
她的咖啡厅里永远都播着的那首歌,那首陈奕迅的明年今日。
「有生的瞬间能遇到妳,竟花光我所有运气。」
这一趟短短的人生,遇见妳已无缺憾。
没机会说出口的那些话,随着我的海马迴失常,就要消失在宇宙中。
我爱妳,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我们下辈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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