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南怀义也是受害者?
很快, 沧澜就被自己这个难得善意的念头打脸了——南怀义出现了, 他脱去了锦衣华服,只在腰间围上了一条草叶裙,赤脚来到祭台前,若不是他那身细皮嫩肉的肌肤, 真与把沧澜等人吊上树桩的野人无异。
胖熊化作一片文身, 附在她胸口处, 透过薄薄的领口看到这一幕:“这……这才几年,天元大世界也开始流行上了角色扮演, 真够开放,够新潮的啊!”
沧澜也笑, 眼中却殊无笑意:“真是……五行自然教!”
不是疯子, 就只能是五行自然教了。按照五行自然教的教义, 一切人造之物均是不自然、违反天道本意的,在原本的教旨中,连草叶裙也是不准的,经过几劫血腥的内部争斗, 较为开明的教徒占了上风,最终通过了“草叶裙作为教民可选择的服饰之一”的条令。
其实她也没亲历过五行自然教辉煌的时候。五行自然教最巅峰时期,是上古时代末期到中古时代新建之间的混乱纪元。当时凌天道君失踪,天庭随之四分五裂, 诸族争锋,以妖族实力最盛,妖皇离人是最被看好的一统诸界的人选。五行自然教最早是妖族的国教, 该教门崇尚自然,与妖的天性相合,在原始自然的环境中战斗妖族也大大有利。当时不少人族,见妖皇即将问鼎天下,纷纷投入此教,但其中妖修还是占大多数。
然而妖族内部族群林立,党争不休,很快就败给了仙人和魔修的联手下:他们顶着妖族的疯狂报复,攫取一切可资利用的天材地宝,一面破坏妖族的主场,一面用掠取的资源炼制丹药炼制法宝,拼命提高武装自己。妖族古老守旧的观念最终抵不过不断发展的仙魔两族,最终混乱纪元结束后,云生仙皇建立了万界仙朝,改元神煌,统治了光之所在;极渊魔庭则控制了天之暗面,占领了天庭将近五分之三的领土。
而当初权倾一时的妖族遭到了灭族之灾,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首的妖界四大族见势不妙,纷纷改换门庭,背叛了妖皇,硬生生造出个“神兽族”来,与原本的妖族相区分,后来被万界仙庭尊为“四神兽”,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当年真正在妖族权力中心,血统最为尊贵的“龙、凤、麒麟、天狐”四族,后三族的传说早已经无人提了,糖蜜敢用麒麟的后裔麒麟马拉车招摇过市,可想而知他们的现状。
然而五行自然教当初却没有灭亡,还受到万界仙朝众多新贵的追捧,其教义改头换面,推出的“自然最干净”的理论风靡一时。他们宣传也很有策略,草叶裙这种难以为常人所理解的审美先放到一旁,况且服饰什么的,哪里能比得上入口的东西赚钱呢?他们先大力宣传丹药是不健康的,人工合成毒素多,自然,他们从原始森林里现采的灵果和新逮的猎物最为纯粹天然,不含一点杂质,哄得人们大把掏出灵石去买。
当然,那被虫子咬过蛇蚁爬过的没经过灵植士们一代代筛选品种的果子,是否真的干净好吃,那野生的妖兽身上是否存在疫病,也是不可考了,反正吃过的人都说好,至于是否真正干净无杂质,反正没有针对这一食品的严格食用标准,难道不够“自然”吗?当然,自然与自然也是不同的,像沧澜经历过“阴湖山”的自然,放养的妖兽都是有专人定期检查,灵果也是经过特殊手段干预的,这点教主自然不会同教徒说的。
其实只是这样,万界仙朝也懒得管,后来五行自然教扯下温和的面目,与残余妖族勾结,还想对开发天妖界指手画脚,于是在“天妖界之变”中,就被利落地收拾了,其残余邪教如神木教等,虽然也搞些恐怖袭击,其宗旨却渐渐移向如何赚取更多灵石,更专注于把“自然最干净”发扬光大,对妖族复辟不感兴趣,也就苟延残喘下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纯正的五行自然教教徒。
拿胆敢玷污自然的人血祭妖神,即使是血亲,哪怕是血亲,做出这事的,竟然还是个人族!如果是混乱纪元时期人族地位低下就罢了,现在明明主仆易位,还要跪下当狗么?
因为自卑,因为自傲,所以加倍疯狂?
沧澜敛了笑,静静看南怀义对着祭台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低低吟诵了一段长长的祭歌,祭台上的尸体渐渐消失,连骨灰也没留下,倒也算得上真的尘归尘土归土了。他转过身,目光是漠然的,倒也有那么一两分看淡红尘的意味。
当然,他是否真的看淡一切,那就不好说了。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把肖翎玉他们绑过来的草裙人,他们这些傻大个,头发还是树枝,是用特殊手段化形的残次品,可就因为天生是妖族,主上对他们的看重和信任,远远比对自己多!他南怀义,办事哪点不比他们牢靠,不比他们忠心?
也许,他的脑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现在外面都是人类的天下,完美化形能用的大妖太少,主上是不可能离开人类办事的。如果为主上办事的人类都死光了,主上必然也只能对我大加倚重。对啊,主上现在不在,我杀他们很容易的,他们就在……
他想到此处,心里突然一激灵,仅存的一点良知阻止他继续想下去。沧澜长长出了一口气,汗水自她的脸颊滑落,刚才她干扰了南怀义的神念,巧妙地诱导了一下,南怀义上钩这么快,也大出她的意外。这等天魔伎俩,幸好是依赖神识强弱而不是灵力,不然她没这么轻松施展出来。饶是如此,她也消耗得非常厉害,薄薄的衣裙都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也就是看守的草裙人灵智发育未全,不然即使一个凡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流这么多汗,细心点的早就发现破绽了。
不过,她也在南怀义心神那一恍惚间,探出了其余人的方位。怪不得会犹豫,原来都是他的血亲啊,血亲是要加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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