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却是冷的。
冰冷。
气短,胸闷,扭转以多胜少的亡命逆势谈何容易,更何况还要背人走这独自走来都崎岖艰难的积雪山路。可是邵云飞不敢喘息,更不敢驻足,因为此时此刻,寒冷比命运更加无情,以至于连未来得及淌下衣角的热血都能冻结成冰。
深山荒野,风高之夜,山下禁卫等不到君王回还自不可能坐视不理,八成已经集结人手开始搜山。虽然已遣虎子先行下山报信领路,但邵云飞还是不敢拿背上人的性命作赌注,不敢在那间陋棚般的茅草屋中眼睁睁守着这重伤失血的男人熬过一夜。
所以他带他走,漫山白雪,风利刻骨,一步一步背着他走。
而他受了不少伤,血流不止,隔着厚厚的棉衫都能感觉温热,趴在邵云飞肩头,异常安静。
邵云飞怕他一睡不醒,逼着他讲话。好话,坏话,楚宁,齐梁,从私事到国是,只要慕枫愿意说,他便愿意听,直到再无伦次渐渐化成了喃语,邵云飞知道,便是意识开始模糊的征兆。
于是他开始给他讲他的事,逼着对方回应。好事,坏事,少年,行伍,从东宫到塞外,只要他能想到的,便说给他听,直到短短的二十三个年头流水飞逝,无语凝噎处,便是泷州边城巍峨坚固的铜墙铁壁。
沉默被呼啸的夜风打散击碎,天地之大,一时只剩邵云飞疲惫的喘息与踏雪的沉重。
兵金索命,白光一闪,老实说,他始终不懂自己当时何以会挡在这男人前面。
即便他邵云飞大度容天,可以不计他给他的暴虐,不计他给他的侮辱,可是国仇家恨,生死莫改,又置之何处?
所以直到这一刻他都不能原谅自己,为何就狠不下心,秀手这个吞噬了楚宁的征服者身首异处。
阖眼凝眉,脑中晃过雪屋外如梦魇般的抉择。暮色之中,千钧一发,打破了自己一切踌躇坚忍的,是这男人再无退路的一唤。
‘云飞——’
区区二字,竟终凝了血脉,活剥理智。
而他知道,他就在那里。
面对成群结队取之性命的刺客,他也必定清楚,那一刻,整个世界只有邵云飞能决定他的生与死。
‘……早去早回。’
鬼使神差,不可思议,信任,当初就这般慷慨的许了他。
即便对方不念,即便一去无归,在屏退了侍卫孤身与一个恨得想杀了自己的人上山的那一瞬间,他,其实便已是山穷水尽,无路可回。
所以最后关头,再无可念,他唤他,即便知道邵云飞的犹豫,知道邵云飞的不甘,他却只能唤他。
“……为什么…当时你为何知道我一定会出手?”
终于,邵云飞到底忍不住自己心中那番噬心断骨的疑惑,这般梗骨于喉郁结不化,不问,让他觉得熬不过这无尽黑夜的不是背上的男人,而是自己。
沉默。
淹没断然无序的呼吸与凛冽咆哮的寒风,许久的沉默,更胜无情,以至于慕枫良久才发觉,无语的竟是自己。神智恍惚,其实这也本该在意料之中,但此时此刻,区区一句断续飘入脑海,莫名刺痛饱经摧残的神经,甚至远胜片刻不离的惨烈伤痛与冰刀雪刃。
这般伤人,原来真的很疼。
“我…不知道你会来……”
他撑不起眼睑,觉得睫毛上结了水气一般沉甸甸的,伏在邵云飞的背上,喃喃而语,心间却泛着止都止不住的痛。须臾,年轻的帝王轻轻一叹,呵气成霜的季节,近在咫尺的无隙,任何一丝回应都足以模糊对方的世界。
“我只是希望…你会来……”
风雪声约住,满院寒楚。
但春毕竟是春,即便冷,宫中的草木也都抽发了嫩叶新芽。
傍晚邵云飞进门之时,慕枫正在寝宫里披着袍子扶着椅凳,慢慢溜达。见赵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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