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 这葡萄酒的红利, 又该如何分派?”薛蟠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再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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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不疾不徐地说:“琏二哥出方子和原料,我这一厢负责酿造,薛家表哥你负责销售,红利咱们四四二。”
这样算起来, 十三香和葡萄酒宝玉各占四成的红利, 而贾琏和薛蟠则是分别的了其中的二成和四成。
平心而论, 这样的分成,宝玉算是很厚道了。
因为首先十三香的方子是他的, 他大可以找别人合作,不给大房和薛家喝汤的机会, 凭二房和宝玉他现在的身份地位, 想要捧着银子来背靠大树的商人不知几何。只要宝玉放出话去, 即便是不投入任何银钱、技术,想要给他提供干股的商户也比比皆是了。无他,唯有权势尔;
其次,葡萄酒方子是大房的没错, 但是,贾赦捏在手里多少年了?毫不客气地说,即便当时被肃亲王套走了一部分,集合当时东宫的人力物力, 愣是破译不出来、捧着价值黄金千万的方子,愣是和废纸无疑,赦大老爷这些年还是得靠卖闺女和骗邢氏的私房才过得潇洒些。如今贾赦瘫了, 方子自然而然就到了贾琏这个大房当家人的手里,他捏着方子三天没睡好,终于还是在昨个儿宝玉归家之后叫小厮扶着自己去了堂弟的院子进行了一番恳切交谈,最终,宝玉答应帮他‘看一看’。
这一看,就看出了一张颇为可行的葡萄酒方子!葡萄酒!价比黄金啊!只要酿出来了,大房虽没了爵位,也不愁日子不好过!昨天贾琏的眼睛都红了!这回靠着宝玉译出方子来了,贾琏敢过河拆桥去同别人合作么?
如今一朝失势,贾琏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上地下,莫说是从前一起吃喝的朋友远了自己,上门探伤的人都没几个;就连那原先他放在尖尖疼爱非常的尤二姐……都留了一方剪断的帕子之后搬走了。贾琏叫兴儿打听清楚了,尤老娘和两个女儿是自己主动搬走的,搬去了珍大哥媳妇儿的陪嫁庄子上,此前并无人上门威逼利诱——而搬走的时间就在大房被夺爵之后的第二天。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经历了这么一遭,贾琏可算知道:狐朋狗友靠不住,婊/子无情卷财跑。
便是如此,从前也算是个得意人的琏二爷很清楚地认识到:现在荣国府大房可再不是一等将军的门楣了,老爷被撸成白身,只有自己还挂着没甚用处的同知的虚衔。此刻拿出宝玉破译出来的葡萄酒方子,无异于三岁小童闹市抱金砖。
便是昨晚花了小半刻钟时间想通了现如今的处境,贾琏从那时候起就改了对宝玉的态度,凡事以宝玉马首是瞻——虽然这并不是宝玉想要的,但是再一考虑,大房从今往后的当家人是个脑子清楚并且愿意听自己建议的,总比原先贾赦那样子心比天高的强多了。
薛蟠本来还想拿捏一下的,但是眼见琏二表哥惟宝玉命是从,居然对这样分派利益的方式一点异议都没有,不太能搞得明白状况,但是具有一定小动物直觉的他觉得,还是听宝玉的吧。再说,薛蟠也怕自己脑子不够好使,在宝玉表弟面前弄巧成拙,连带十三香的买卖都搞砸。
当然,今次三人只是初次商定,具体细则,三方人都在日后会派出心腹来签契书——说来也奇怪,今日薛蟠只尝到了十三香,那葡萄酒连影子都没见着,但是他就对宝玉说的话深信不疑,一点都没考虑过对方会不会是忽悠自己,拿着葡萄酒作幌子。
殊不知笨人思考的简单多了:【拿葡萄酒做幌子?反正十三香是实打实跑不掉的,我原先也就是拿乔一下想要提高所得分红,既然宝玉表弟说了腊月还有葡萄酒,我在十三香上吃亏一点,回头葡萄酒那可就是从薛家商路出去,提升了薛家的实力和面子……简直一本万利!反过来说,即便没酿成我也没亏损啥!还是做成了十三香的买卖呀!O(∩_∩)O】
然后薛蟠又开始发愁:“可是,到时候榷酒之事该怎么办?宝玉……你是要请太子殿下帮忙吗?”
何为榷酒?
却是垄断酒的生产和销售——由朝廷颁发专营酒的资格,除获得资格的商家外,不允许其他人从事与酒有关的行业。
这么做的原因则是为了获取高额税收和调节酒的产量、销量。
故而薛蟠担心的不无道理:贾家大房没有榷酒的资格,连酒曲、酒药都买不到,这还如何酿酒?自家也没榷酒的资格,到时候酒成了,如何能卖出去?
宝玉摇摇头:“葡萄酒并不需要粮食酿造,办榷酒并不难,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与琏二哥今日找薛家表哥来,是看在亲戚情谊的面子上,想着好了外人不如好了自家亲戚,可若是再有先前口脂那样的事,或者薛家以葡萄酒榷酒行粮食酒买卖之事,休怪我不客气了。”
薛蟠连连擦汗:“表弟放心,我省得、我省得。”【我滴个亲娘,刚才宝玉表弟好可怕啊好可怕!那眼睛一瞪不怒自威的样子,比我爹在世时拿着竹叉子要揍我还可怕!】
宝玉话锋一转:“当然,葡萄酒如何还是后话,倒是薛家表哥,咱们还是先想想这十三香,可做不可做吧。”
薛蟠就要脱口而出说:“可做、可做。”猛然想到家里妹妹苦口婆心劝自己好几次,事关买卖的时候不要轻易做决定,要回头多讨教老掌柜等人,于是假装张嘴打了一个嗝。
宝玉只当是没发现呆霸王的窘迫,点点头说:“既是如此,我也不多留了,薛家表哥还是回去好好商议为好。”
“是是是,表弟说的对。”从今个儿一开始,薛蟠就亲热地喊宝玉为表弟,端是拉近距离,“那我就告辞啦,今儿这船资算我的,表弟别客气,算我的!”
贾琏目送薛蟠欢天喜地地离去,怎么也不明白:这么些年了,呆霸王就是用这副样子来打理薛家的商铺至今的?那些铺子怎么都没倒闭了呢?就这做买卖的架势,多少金山银山也不够赔吧?宝玉说十三香怎么分利润,他就怎么应下,原还想假模假样地想拿乔,我都来不及佩服他敢同宝玉扯皮的勇气呢,他被葡萄酒三个字就给勾忘记了,现在居然屁颠颠就这么走了?!
贾琏还没腹诽完,薛蟠又折了回来,一个脑袋伸门来:“琏二表哥、表弟,咱们今个儿晚上回去都再仔细琢磨琢磨,争取明晚就把这十三香事儿给定了啊!然后……那个,剩下的十三香螃蟹和十三香油爆虾我就带走啦!”
感情还是特意折返回来打包的!
贾琏目瞪口呆地看着薛蟠从一更手里屁颠颠地接过两个食盒,船舱们关上之后,还依稀听见他在训斥小厮:“拿稳喽,要是敢洒了,看爷不剥了你的皮!”
【这十三香做的螃蟹和虾真这么好吃?】
宝玉看懂了贾琏眼里的疑惑,叫一更端来再一个食盒:“里头是藕,不是发物,琏二哥尽管可以尝一尝。”
贾琏原还想说这十三香闻着一股子辛辣味,恐怕也不利于外伤愈合,再一想,自己躺在家里装伤患的当晚,宝玉从府卫军回来之后来自己院子瞧了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当时就笑了——恐怕自己伤情如何是瞒不住一个从小和沈千针号称只学过一些皮毛的堂弟。
至于这皮毛到底有没有入骨三分,贾琏不敢妄自揣测,反正这个小堂弟是越来越厉害了:说做买卖,整个荣国府女眷手里富得流油;说是郡王府长史,弄出的海蛎子、昆布、焰火是声势浩大;说要习武,转眼玩儿似的就考出了武状元;所以贾琏再也不信宝玉原先嘴里说的‘也就和沈千针学了点皮毛’的话了。
说到沈千针,贾琏就想到了中风的亲爹。刚中风的时候,邢氏和自己是想着立马去请沈千针的,但是被老祖宗拦住了:“陛下的圣旨昨天才发的,今个儿咱们就请沈千针,若是叫陛下觉得你老爷心里头有恨,莫说是想要康复了,恐怕记上一笔,你日后也没个好。听老祖宗的,缓几天再去。”而当天宝玉带回来的消息也说,沈千针钱几日出门去京郊采药了,三五日之内不会回来。
于是贾琏等大房的人只能等,等到八月初三老祖宗过生辰的时候,宝玉因着便利,把沈千针请来了,顺便也给贾赦诊了脉。沈千针几针就扎好了贾赦的眼歪口斜,但是赦大老爷张嘴发现还是木木的捋不直舌头,遂着急地嗷嗷叫——这也没什么,反正这么七八日,他日日便溺在床上,早就没有面子和里子了。
一开始前几日赦大老爷还羞愤欲死的,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在秋桐、秋香给他换衣裳和被褥的时候还拿眼睛一个劲儿盯妙龄丫鬟的双峰和肥/臀,真是死性不改。
当时沈千针说了一通医理,众人也听不明白,只有宝玉从旁点头。
然后沈千针忍住了翻白眼的**解释了一遍:“他原先过的日子太糜烂,底子早就被被掏空了,又不好用猛药,只能将养着。”又对一旁候着态度恭敬的冯大夫说:“你来,我教你一套针法,每日给他扎针,口齿还能灵便起来,但是想要下地走……你们还得另请高明。”
讲真,沈千针的一席话,叫荣国府里好多人都觉得天朗气清起来:他们也实在怕极了贾赦闯祸的能力,如今既然贾赦性命无碍了,日后还能再好转一点,将他供起来好吃好喝好好伺候,也算是仁至义尽啦!
以上是邢氏、王熙凤以及二房一众人等的想法。
贾母和贾琏虽然还有些失望,但是扪心自问,并不是没有暗自松了一口气的。
插一句题外话,八月初三送走沈千针,临别的时候,宝玉说了石呆子如今的情况,倒是叫沈千针很感兴趣:“行,我记下了,回头叫茯苓去看看。不过……”
宝玉抬眼询问何意。
“算了,没啥,总归就是你也好好当差吧……咳,真后悔被你的人参和灵芝骗来京城,现在想走了走不了!”沈千针悻悻地说,“好好当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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