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微停,晨光微熹。
江晚儿早早醒过来,不是睡饱了,是太冷了!
裹着还带着丝温热气儿的被子就往正殿跑,明黄寿纹挡帘一撩开,暖气熏得她微微闭眼。将自己团巴团巴猫在黄花梨木罗汉榻上,坐着打瞌睡。
连戚从屋外进来加碳的时候看见她的姿势,轻轻拧了拧眉。
放缓脚步,修长白净的手握着一把铁镊在炭盆里加了几块新碳,走到江晚儿身边不远处,“太后娘娘?”
江晚儿睡眼朦胧地哼唧了一声。
连戚:“……”
顿了顿,还是开口,“您回寝殿休息。”
江晚儿还没睡醒,顺口嘟囔,“太冷了呀。”
软糯的调调带着鼻音,像抱怨,又像撒娇。
原地站了几息,连戚重新走到炭盆旁边,拨弄了下里面的碳火,看见星火跳跃才轻步退出正殿。
屋外,积雪铺满整个宫院,脚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音。
两个哈欠连天,嘴冒白雾的太监刚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他,恭谨地行礼,“见过连掌监。”
连戚:“往日在此服侍的宫人都有哪些?”
其中个子高一点儿的太监有些忐忑地开口,“这永慈宫一直以来也没人住,所以只有我和木子以及厨房的一个婆子仨人,太后娘娘搬进来之后,上面还没顾上拨人过来,所以便只有她身边的那位姐姐在跟前伺候。”
稍胖的木子在旁边附和点头。
连戚半垂的眸子眨了眨,问:“无人安排过问?”
俩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心说这比冷宫还荒凉的地儿哪儿会有人来过问。
等到连戚离开,木子顶了一下身旁的人,“他就是连总管极看重的干儿子?怎么被发配到这里来了?东子,你说,他会不会是得罪了连总管或者连总管已经失势啦?”
东子瞟他一眼,“人家再怎么落魄依旧是七品掌事,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以后什么光景。”
木子自嘲地讥笑:“谁说不是?像咱们这种无门无路的……哎,走。”
江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跑回寝殿换了缎面厚夹袄又迅速回到正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火炉边儿上烤着。
要说江焕之那老匹夫面子功夫做的是真好!就说她身上这套白色斩服,好看还是挺好看的——就是不保暖。
这种斩布搁到市面儿上,少说也得百八十两银子一匹,比缂丝都贵,都够一个普通人家吃上好几个月了。
她可是记得,当初过年送回到江宁府那两匹缂丝都是被祖母稀罕地珍藏在库房里不舍得用呢。
其实她嫁妆里也有几匹缂丝,大概是江焕之那老匹夫打算让她打扮的好看些魅惑君上?
可惜,算盘打歪了,先皇无福消受。
柳絮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端了盆清水进来,铜盆落到盆架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响。
江晚儿习以为常,自己起身洗漱,柳絮心安理得地坐到那小杌子上。
还没等她洗漱完,正殿的大门被人推开,连戚长身玉立,垂手站在门边,“太后娘娘,上面按例将永慈宫的宫人拨过来了,管事的嬷嬷一个,宫女十二,杂役二十,您要训话么?”
江晚儿一愣,瞄了眼连戚放在身侧的手,小声问,“我……哀家能不能先不训话?”
她尚未梳洗挽发,怎好见人?
本以为还要想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番,没想到连戚却道,“既如此,臣便先去安顿了他们,等您想见了,再召来训话便是。”
神仙哥哥!
太体贴了!
江晚儿重重点头,圆圆的杏眼晶亮,假模假式地端着太后的老成架势道:“如此甚好。”
看他要走,江晚儿又问:“柳絮是我陪嫁的侍女,进了宫,便也是宫女了,只是如今她的品阶未定,不知按照宫规该是几等?”
柳絮这颗钉子也不知道是江焕之那老匹夫的,还是那位贾氏的。江晚儿之前忍着她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先前这永慈宫除了她,连一个说话伺候的都没有。
现在不同,外头那有几十号人呢!她可不再是个光杆司令。
连戚:“按例,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初进宫,通过掌礼教的嬷嬷考教,可升二等。若是您有特殊吩咐,也可酌情安排。”
江晚儿一本正经的反驳:“那怎使得!哀家身为大齐太后,自当以祖宗规矩为重,以身作则,不能偏私。你便将她带下去按规矩安置。”
转过身用皂角仔细地擦洗每一根手指,假装感觉不到芒刺在背,江晚儿撇嘴。
忍耐是为了更好的爆发,但凡这柳絮姑娘先前对她尊敬客气点儿,她都不止于如此对她。
睚眦必报么?嗯,是的。
连戚低头半垂着眸子,嗓音温和清冷又恭敬,“是。”
啧,耳朵要怀孕。
江晚儿刚擦干的手抓了抓耳朵,放到眼前看了下,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重新拿起皂角。
早膳一看就不是原来的嬷嬷做的,不仅样子精致,味道也好的没话说。
桂花糖蒸栗粉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春盘更是各个焦红,虽都是些素馅儿,但配着切得粗细均匀的青瓜丝,再蘸上一口调好的五腊醋汁儿……
吃的不亦乐乎的江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她吃多快,面前的碟子却一直都没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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