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儿边伺候他梳洗,边道:“高大哥也来过,知大人很晚才回来,表情古怪的走了,看他的神情,似晓得大人到哪里去。”
符太暗忖小敏儿般的宫娥,毕生大部分的精神,花在鉴貌辨色上,俾能仰察上情,趋吉避凶,可是一旦生活安定,便转作其他用途,例如像如今的隐含醋意,不服气高力士晓得的比她这位丑神医的贴身侍婢还要多,又疑心他到了某处。
符太颇享受其中的滋味,以摸几把作回答,径自到外堂见宇文朔。
坐下后,讶道:“老弟的样子似刚连尽两碗大补汤,红光满面,该是来报喜。”
又压低声道:“是升官发财?”
宇文朔道:“皇上终批出谕令,御准对‘独孤血案’重启调查,且由在下负责。”
符太道:“恕我愚昧,事件该尙未了结,只是成为悬案,有何重新启动的必要?”
宇文朔道:“官场惯例,不论事情大小,可找个借口,将案件了结,然后置于高阁,任其尘封。独孤案便是如此,批句什么妖人伏诛,了结案件。”
接着叹道:“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得娘娘支持,方能将此案再次摆在皇上的龙桌上,在下并被委任为此案的专使,限在三年内拿出成绩来。”
符太道:“你们须那般费力,该是因有人反对。嘿!谁敢反对?岂非自暴身份?”
宇文朔道:“大人小觑对方了,反对的是大理寺的有关官员,虽然有过激烈的争辩,然表面看都是以事论事,并指我们没有新的人证、物证,而新朝刚立,百废待举,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符太兴致盎然地问道:“你们如何反驳?”
宇文朔道:“到我提出太医大人的看法,又指出独孤府内遍植‘满天星’,极不寻常,有可能与施毒有关,可看出凶手经过长期部署,处心积虑,非是初来甫到者办得到,这才堵着他们的口。”
符太失声道:“竟将我放上桌面?老弟事前没找我商量过。”
宇文朔道:“就是怕老哥你不同意,老哥介意吗?”
符太耸肩道:“我介意他的娘!”
又问道:“如此重启旧案,利弊如何?”
宇文朔道:“有百利无一害,唯一勉强可说的,是已打草惊蛇,令老田知道我们看穿了他的手段,只差在能否抓得住他的辫子。”
符太道:“过了这么多年,有证据也变为没证据,老弟此招虽绝,却是虚招。”
宇文朔道:“那就看我们在虚招后的实招,首先,以后本老弟可公然来和老哥研究案子。”
符太捧腹道:“‘本老弟’,原来你是懂得插科打译的。”
宇文朔陪他笑一阵子后,欣然道:“若真的是无头公案,事隔多年,确令人无从入手。幸好有老哥提点,晓得凶手是田上渊,我们可倒过来去查,由田上渊身上入手,看他在踏足中土后干过什么,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寻找他的破绽漏洞。百密总有一疏,我才不信世上竟有没破绽的人事。”
符太打量着他,道:“与老弟结仇的,大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宇文朔道:“这句话该由在下向大人说。今次的成败,须看武三思和宗楚客是否知悉其事,娘娘肯定不知情,否则不会助我们去翻案。今次我是行险一博,可是不走险着,更没法打破僵局。”
符太兴致勃勃的道:“现在不知是我乘坐老弟的顺风船,还是老弟坐上老哥的?扬帆开船后,只有不住朝目的地开航,老弟心内有何初步想法?”
宇文朔道:“事情已在秘密进行中,谕旨批下来后,乾舜回西京去,着手调查,务要赶在对方毁灭人证、物证前,抢先对方一步。”
又道:“今次在下来见你老哥,就是希望多知一点有关的事,并征询老哥的高见。”符太道:“老弟最想晓得的,该是劣徒何时回来,有没有可能当面揭破田上渊的身份,对!若然如此,老弟势因不明情况,犯下见树不见林的大忌,我和你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宇文朔从容笑道:“此正为在下不得不来找大人的原因。”
符太暗呼厉害,又给他算了一着,不得不多吐露点实况。
符太离开紫云轩,朝芳玉楼走。
感觉奇异,自己应为天下间,唯一可在没知会的情况下,闯妲玛香居的男子,并晓得不会吃闭门羹。
他们间建立起荒诞的关系,落在外人眼里,会怎么看。今次他是故意大模厮样的去拜访她,惟恐人不知。
他这么做,是受到宇文朔公然来找他之事启发。后果嘛?理会他的娘!
走到一半,前方车马队直驶过来,看旗帜,敢肯定是大公主长宁的座驾车,此时避已不及,心叫糟糕。
(《天地明环》卷五终)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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